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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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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猶豫了一下,雲淺雪把剛才的樞密會議經過給妻子講了。雖然樞秘會議規定是絕不能向外洩露的,但如果自己的妻子是王國公主的話,那當然又另當別論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陛下要調羅斯軍團去遠東平叛?羽林軍難道不是王國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嗎?難道在陛下心中,我還不如羅斯?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正是雲淺雪最大的擔心:難道,在陛下心目中,我已經失寵了嗎? 卡丹一手托著下巴,靜靜地聽著雲淺雪忿忿不平的抱怨。等雲淺雪說完,卡丹微微一笑,她已經知道雲淺雪擔心卻又不便說出口的話了。 「雲君,你過慮了。請不必擔心,父皇對你的信任和倚重一如從前。」 「啊,但是為什麼……」 「呵呵,雲君,我相信以您的智慧,一定能看出來的。」卡丹微笑說:「您想想,羅斯閣下與您最大的不同是在哪裡呢?」 「他又蠢又醜,而我既聰明又帥!」雲淺雪一本正經地說。 卡丹給逗得笑出聲來了:「真是不要臉的傢伙!」 夫妻相視而笑。 「雲君,您出身我塞內亞的皇族,部下的羽林軍團士兵大多來自我塞內亞族的戰士,而羅斯閣下則是韃塔族的首領,他統帥的軍隊絕大部分都是來自韃塔和葉塞兩族——這其間的差別,您可想明白了嗎?」 雲淺雪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最後浮出一絲淺笑:「我明白了。」 卡丹贊許地微笑:雲淺雪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不但在軍事方面才華出眾,對政治領域的種種人心鬼蜮,他的領會力奇高,只要稍加點撥,他馬上就能明白過來。 不知怎麼的,她又一次想起了那個人,暗地裡將他與雲淺雪比較:遠方的他與自己的丈夫一樣,都是馳騁沙場的武將,但兩個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雲淺雪出身名門,精明能幹,才華出眾而且深通生活情趣,品味高雅,詩人接物,可謂無懈可擊。遵照父皇之命,也為了雲淺雪對自己的癡情有所感動和愧疚,自己在半年前與雲淺雪成親。應該說,自己對這件事情並沒有後悔。與自己成親後,他對自己一直體貼關懷,而且尊重自己,凡事與自己商量,並沒有一般魔族男子那種視婦女如無物的大男人主義。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女孩子能嫁給像雲淺雪這樣的男人,可以說是再無遺憾了。但不知為何,自己卻一直不能忘記遠方的那個人類:那個人,應該算是自己國家的敵人。他粗獷,耿直,固執,就拿他自己的話說:「我是個除了把劍以外一無所有的窮大兵。」相比之下,他更有那種真正男人特有的剛強血性,不屈不撓,面對困難絕不妥協,他是那種天生的頂天立地的英雄。就是這個窮大兵,那剛毅中帶出的一分笨拙的柔情牢牢地系住了自己,讓自己一生不能忘懷…… 「……你說什麼?」雲淺雪正在說什麼,卡丹走神了沒聽清楚。 雲淺雪好脾氣地笑笑,把話再重複了一遍:「你真的有把握,事情是……我意思是說……」他有點難以啟齒,最好還是吞吞吐吐地說了:「陛下為了保證我塞內亞族的地位而……」 卡丹還以一個同樣意味深長的微笑:「你沒注意到嗎?剛才參加會議的人,葉爾馬公爵、米羅總督、達科總督、加山侯爵、雷歐公爵——再加上大哥、二哥和你,全部是出身塞內亞族的皇族。從地位上來說,羅斯公爵的地位在你之上,他也在神堡,卻沒通知他參加。從這個就可以看出父皇的用意了:會議的重點並非遠東,更非魯帝,這是關於一次如何維持我族統治地位的樞密會議!只有二哥領會到了父皇的意思。」 「難道陛下認為羅斯閣下有謀反之心?」 「韃塔部族近年迅速地擴充實力,還吞併了沒落了的葉塞部族,他們一躍成為了僅次於我族的王國第二大族。至於羅斯本人是否有反意、他如何想的,這並不要緊,關鍵的是韃塔族破壞了神族部族之間歷來的實力均衡,擁有了可以威脅我們的實力!」 「如果光是韃塔一族的謀反,我們可以輕易將其鎮壓,但是事情一旦開始,就會產生連鎖反應,看到我族與韃塔族戰鬥後出現衰弱,新的挑戰者會接踵而至,最終我們將陷入沒頂之災,就如八十七年前的葉塞族一樣!」 雲淺雪凝視著妻子美麗的容顏,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在魔族國內,王者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可以號令百族。但是王權的傳承並非像人類一樣從世襲而來,而是依靠實力。魔族各部族一直信奉實力至上的真理,王者一直由最實力強大的部族產生。按照這個原則,如果該部族實力衰退了,或者是出現了新的強大部族前來挑戰他的霸權,那新舊兩個部族之間就會出現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來決定究竟新的王者。按照歷來的傳統,無論對原來的王多麼忠心耿耿,其他的部族是不能插手進這場戰爭裡來的。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那靜靜的看著,等待這場戰爭的勝利者產生,那就是他們新的王了,他們好趕緊上前祝賀歡呼吾皇萬歲,然後合力發兵將在這場戰爭中落敗的部族來個斬草除根,好向新主子表示自己的效忠之意。所以,贏則號令天下,敗則全族滅亡,魔族王國的權力交替比起人類,來得更加的直接,也更加的血腥。無論是原來的王也好,新的挑戰者也好,這都是一場絕對輸不起的賭博,這場襖賭被魔族敬畏地稱為:「王權戰爭」。 魔族的老人們還能回憶起最近一次的王權戰爭,是在八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掌權的葉塞族王突然暴亡,實力大損的葉塞族想維持他們的統治,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挑戰。——當然,他們不失尊嚴地戰鬥了,但最後還是作為一個勇敢的民族被整個消滅了,葉塞皇族從此成為了歷史名詞。 前後共有近十個部族參加了這次的角逐,那次戰爭前後持續近七年,被稱為恐怖的滅絕戰爭。最後,當今魔神皇祖父卡雷(人稱恐怖的紅鬍子),依靠了塞內亞戰士的驍勇與忠誠,連連戰勝了冬日族、傲族、雷族等當時遠比塞內亞族強大的幾個部族,並將他們從原來的土地上驅趕、放逐到了僻遠的不毛之地去。就在這個恐怖的紅鬍子將半個國家殺得血流成河、其霸主地位得到所有部族都承認了的第二周,一場莫名其妙的暴病又奪走了他生命。 就在王國將要又一次陷入可怕的內戰、流血衝突將繼續重演的危急時刻,當今魔神皇的父親卡林即位。他對外隱瞞了他父親的死訊,在族中元老的幫助下,以太子身份掌握朝政。幾年後,當塞內亞族的統治已經鞏固以後,他才正式對外公佈自己父親的死訊。雖然引起了一陣騷動,但是經過卡林幾年的精心經營,此時的塞內亞族已經是無庸置疑的魔族第一強族了,再加上塞內亞戰士強悍的名聲,並沒有什麼部族敢冒著滅族的巨大風險出來挑戰,這次危機於是平安無事的度過了。 但是由此以後的八十多年來,對自身部族實力會被其他部族趕超的恐懼,就像幽靈那樣的陰魂不散,始終縈繞在塞內亞皇族高層的心頭,而這個幽靈從沒有追逐得像現在這般的接近,幾乎就要化為實體從想像中走了出來。經過近百年的休養生息,在上次戰爭中戰敗、幾乎要滅族的幾個部族已經恢復了生氣,重新強大了起來,其中並不乏對王座有覬覦之心的野心狂徒。正是基於這個考慮,當今魔神皇才發動了對人類的大征討。這是一舉兩得之舉:為整個魔神王國開疆拓土,求得生存空間。同時通過對外的戰爭,使得整個國家、所有部族同仇敵愾,團結起來,減少內鬥;也通過對外戰爭,用人類之手消耗那些對王權構成威脅的部族實力——這當然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了。 「難道,陛下已經感覺到我塞內亞族的地位已經不鞏固了嗎?」 「目前來說,還沒到那種地步。」卡丹安靜地說:「在神族的所有部族之中,我族的強大依舊是不可懷疑的,無論韃塔族也好、哥昂族也好、亞昆族也好、葉塞族也好,都不能與我族相提並論。但是,發生在遠東的這場叛亂可能會改變形勢。光在科爾尼城下,就有六萬多的精良騎、步兵,一整路大軍被毀滅性全殲:這樣的慘敗,在我塞內亞族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比起軍事上的直接損失——喪失了大概二十來個團隊的精銳部隊,我更擔心的是這件事在政治上帶來的影響……」 她注視著雲淺雪,後者立即領會了她的意思,不寒而慄:被清滅的五萬多人,並不是魔族王國普通部族的雜牌軍隊,也不是車草成軍的遠東叛軍,而是整個魔族王國的驕傲,純粹的塞內亞血液,與當今神皇陛下同族的嫡系子弟兵!塞內亞族的本身實力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更可怕的是,塞內亞軍隊天下無敵的神話,被徹底地打破了。軍團長魯帝逃跑,大批精銳士卒喪生——對於王國的最高層來說,這次的慘敗,甚至比上次卡頓親王在帕伊城下敗給斯特林更令人難以接受。斯特林是人類世界最出色的將領之—,中央軍也是名聲卓著的功勳部隊,大家還勉強能夠承受這個事實。但是敗給一群披著獸皮、扛著土制標槍的半獸人,這件事情會讓塞內亞部族成為整個魔族王國的笑柄。統治的力量來自尊嚴和畏懼,而一旦落於被嘲笑的地位,尊嚴將蕩然無存。 「你認為,陛下和二皇子派遣羅斯出征的目的,就是為了消耗韃塔族的實力,以維護目前實力平衡的嗎?」 「很有可能——雖然目前我們還沒看出韃塔族有不穩,但作為王者,應該有比常人看得更遠的眼光。陛下是想把威脅消滅在萌芽狀態。」 「但是這樣會不會造成相反的後果?如果羅斯將叛亂給平定下來了,他將順理成章地成為新任的遠東總督,實力和威望都會大增,這樣不是更不利嗎?」 「目前所得資料太少,我們還無從得知遠東的具體情形,但有一點是無庸置疑的:魯帝定然敗得極慘,很可能已經無力再戰了。不然,他不會幹出這種刺殺信使的蠢事來。而且這場叛亂的規模肯定超乎我們的想像地巨大,不然淩步虛早就獨力把它平息下來了,他不可能對遠東總督的位置一點野心沒有吧? 「雲君,魯帝為人雖然粗俗無禮,但是他出身低層,卻能依靠戰功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身經百戰,作戰經驗異常豐富,絕非你想像中的那樣無能。他敗得如此淒慘,可見此次遠東叛亂來得不尋常,像羅斯總督——請原諒,雲君,不過我認為,魯帝起碼還有經驗和強悍,羅斯卻只有一肚子的傲慢自大!」 雲淺雪微笑著接下去說:「所以,羅斯必然也遭慘敗?嗯,羅斯敗後,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叛軍實力肯定也會受到重創,這時候……」 「陛下必然會派遣我族的主力軍團出戰,雲君你,或者是葉爾馬爵爺,或者是我的大哥——都有可能。雲君,你要為此做好準備!」 「為什麼不能是卡蘭殿下呢?」 卡丹笑笑:「你知道的,二哥不是打仗的料子。他耍點小報樣還可以,到沙場上,他不行的。」 對於這點,雲淺雪的看法不同。但他只是笑笑,說:「如果陛下差我出戰,我定然懇請陛下任命你為我的隨軍參謀。」 「呵呵,雲君,你太看重我了。婦人之見只擅長紙上談兵,真正的沙場廝殺真刀真槍,來不得半點虛假,我的那點小見識未必派得上用場。」 「公主,我們夫妻之間,你又何必過謙呢?」雲淺雪笑咪咪地說,心情大好。 經過卡丹這麼一剖析,他對前程頓時明瞭,那種如在霧中的彷徨感覺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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