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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第四,早在魔族剛開始進攻的時候,德倫已經提前向我報告了危險。那時候我就已經把秀字營的財產交給德倫他們幫我們保管了,他們把那批財富藏在村後面古奇山上的幾個大洞穴裡,其中很大一部份就是糧草,足夠我們吃上半年了。

  「弟兄們,這半年時間就是我們養精蓄銳、發展壯大的時候了。現在,我們要隱瞞自己,在魔族勢力的眼皮底下潛伏下來,一邊訓練軍隊擴充實力,積攢我們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等到時機轉變的那一天,我們就順勢而崛起,讓魔族看看我們的厲害!」

  眼看自己的長官如此深謀遠慮,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一眾軍官聽得振奮熱血沸騰,一掃落難時候的頹氣。大家紛紛發言,表示堅決支持秀川長官的英明決策,誓死跟隨大人。

  只有白川沉默不語,等到眾軍官紛紛離開的時候,她拖到了最後一個走,想說什麼又有點猶豫。紫川秀抬起頭來,驚訝:「白川,你 還沒走?夜已經很深了,明天還得幹活呢。」

  白川嫣然一笑,問:「大人,你的傷勢可好些了嗎?」

  「嗯,差不多吧——白川,你 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啊,沒什麼啊,我只是關心大人您的傷勢……」

  紫川秀微笑道:「有些人撒謊時候就像額頭上刻有字似的,非常好認。」

  白川也微笑,問:「大人,您今天所說的,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你 說好了。」

  「大人您剛才說的那些……我只是有點不明白,窩在這麼個小山村裡面,縱然可以站住腳,那也只是苟活而已,難以有什麼發展。我想知道,大人您這樣做,目的到底是什麼?」

  紫川秀沒有出聲。

  「大人,今天晚上您的說話中,隻字不提如何返回家族的事情——其實以大人您跟家族監察總長帝林大人的交情,還有您與甯小姐的關係,我想,只要你回去了,洗清冤情還你清白,這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紫川秀深深的凝視著白川,與剛才的那群人不同,眼前的無疑是個極聰慧的女子,自己的計劃是瞞不過她的。他沉吟一下,低沉的說:「時光若能倒流,讓我再選擇一次的話,我還是要去再殺雷洪。有些事情,是男子漢不能逃避的責任。雖然魔族的陰謀使得我身敗名裂,但我並不後悔。去殺雷洪之前,我沒敢跟我大哥斯特林說,不然他一定會阻止我的;同樣的,我也沒敢跟你們說,是害怕機密洩露。沒想到的是,會因此而連累了大家,連累了你 ,這個我真的沒想到……」紫川秀慢慢的說,語調低沉,透出一股少見的真摯味道,顯得非常的內疚。

  白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的好,想了一下,她輕輕的說:「哥大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殺雷洪為他報仇,並不是大人您一個人的責任,我也有份的。大人您一個人出生入死,承擔那麼沉重的責任,我們卻不能為你分擔絲毫,已經讓我們幾個當部下的很自責了。所以,連累什麼的,這種話您就不要再說了——至於下面的弟兄們,他們也很佩服大人您的勇氣,都讚揚大人您是條漢子。大人,你不過做了件該做的事情,沒有人怪你的。」

  紫川秀感激的望了白川一眼,這個平時看起來很凶的女孩子,沒想到還有這麼體貼和善解人意的一面。他點點頭,繼續說:

  「被家族冤枉和誤解,在我而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們現在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的話,那就只有以戴罪之身接受審查的份了。靠著我大哥和阿甯的庇護,你 我也許可以保得性命在,但叛國者的屈辱和嫌疑,會讓我們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的。」

  真正的原因紫川秀忍住了沒說出來:「沒混出什麼名堂來,就這樣灰溜溜、屈辱的回去,我怎麼有臉去見阿寧?」雖然他並不明白這個規律:古往今來,無數的英雄好漢與他犯了同樣的錯誤,他們血染疆場、建功立業,都只是為了那淺淺一笑。男人往往都是為了自己喜歡的女人而奮發圖強的。但他卻真的很想,有朝一日能以配得起紫川寧的身份和地位,滿載功勳與榮耀,驕傲的出現在她面前,而現在這副屈辱的落魄樣,他是寧願死也不願意回去見紫川寧。

  「想洗清嫌疑的話,方法有很多,語言辯解只是其中一種,但也是最無力的一種。實力,也是一種辯解的方法。」紫川秀慢慢的說,一瞬間,他的眼神變得十分的銳利:「我的命運,不想再讓別人左右。我想要的,並不只是苟活而已。用一年到兩年的時間,把秀字營訓練成一支強悍的精銳部隊,推翻魔族對遠東的統治,光復遠東全境,建立一個相對獨立的遠東自治政權,這就是我的計劃。那時候,所有誣陷我們的流言蜚語,都將不攻自破,我們可以堂堂正正的昂首返回故鄉。」

  白川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她沒想到紫川秀的計劃竟然是如此「遠大」,或者說,是如此的荒謬。現今,魔族正雄據遠東,他們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四百多個團隊的龐大兵力正駐紮在遠東,又有如雲的名將,還有號稱當世第一高手的魔神皇。這樣可怕的實力,就是當世最大的兩個人類勢力:紫川家族與流風家族也不敢與之正面交鋒,以秀字營八千多人的烏合之眾就想擊敗強大的魔族王國?那簡直比天方夜譚還要天方夜譚,白川即使在睡得最香甜的晚上,都沒有做過這樣的美夢。

  她很想放聲大笑,卻笑不出來,眼前的紫川秀,纖瘦、虛弱、疲憊,臉色呈現失血過多的蒼白,但卻散發出一種從沒有過的凜然氣質。白川心念一動,卻無法把那種感覺具體的用語言來描述出來。一瞬間,她想到了一個最恰當不過的詞語:英氣逼人。

  她努力使自己跟上紫川秀的思路:「大人,想建立一支軍隊,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打家劫舍的盜賊團夥是一回事,但是一支紀律嚴明、裝備精良的正規軍隊,需要大量武器、裝備、糧草等物資的補給,需要一個穩定的後勤系統。我們缺乏一個可依靠的後勤基地,單靠布盧村的這些半獸人,那是不成的。」

  她跟自己說,他是個瘋子,我更是,居然跟他討論起具體實行的可能性起來。

  紫川秀神秘的一笑:「剛才我沒說,選擇在這裡搭寨,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在這個偏僻的村落後面,有一條秘密的山路可以通過古奇山脈。也就是說,不必經過瓦倫要塞,從這裡可以與紫川家的內地交通。」

  「什麼?」白川霍的站起來,一臉不敢相信的震驚表情。

  自古以來,人們就知道,古奇山脈號稱不可逾越的天塹,它分隔了家族內地和遠東地區,瓦倫走廊是山脈唯一的缺口,而瓦倫要塞就坐落於信道中。只有通過它,人們才可以進出家族內地和遠東。這幾乎已經成為人們思想中的一種定型了。這種單一的險峻地形在戰略上的意義是極其重要的,就因為古奇山脈只有一條信道,紫川家才能夠數次倚靠瓦倫可怕的堅牆厚壁阻擋魔族的大軍。

  現在,亙古不變的格局即將改變了,一旦魔族知道了這個秘密……

  白川已經在腦海中想像出這麼一副可怕的情形:通過秘密的小路,魔族的主力大軍在瓦倫防線的背後突然出現,它們蜂擁而進毫無防備的家族腹地,從瓦倫到帝都之間的每一個人類城市都將淹沒在血泊與火海中……

  看到白川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紫川秀不出聲的望著她,那無聲的目光仿佛在問:「現在你 知道問題有多嚴重了吧?」

  白川坐下,又急切的問:「有多少人知道這條信道?村裡的半獸人們知道嗎?」

  紫川秀帶著欣賞的神色看著她,白川確實是個非常難得的優秀人才,非常的無私。得知有第二條信道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慶倖自己終於可以回家了,而是為整個家族和人類的命運擔心。

  紫川秀輕輕搖頭:「村裡的人不知道。你 不必擔心,事實上,世界上知道這個秘密信道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你 ,另外一個是……」他猶豫了下,說:「是一個絕對不會洩密的人。」

  「沒有那種人!」白川尖銳的說:「只有死人才是絕對不會洩密的。魔族的酷刑會讓再堅貞不屈的好漢變成一條軟蟲!」

  「問題是,」紫川秀悠然的說:「這是一個連魔族也拿他沒辦法的人。」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白川猛然停住話頭,神情變得惶恐:「難道是『他』?」

  紫川秀肯定的點頭。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他就在這附近的山林中隱居著,一直守護著那個秘密信道。」

  白川長噓一口氣,喃喃說:「我明白了。」

  這時她才終於理解了紫川秀的用意,將秀字營的藏身之處設在這裡,那是絕對安全的,有「他」在這裡,即使魔族的整路大軍通通殺過來,也不必有任何擔心。這時她才明白,為什麼紫川秀一路上非常警惕和緊張,一到了布盧村卻立即輕鬆起來了,竟然連斥候也沒有派就敢安心吩咐大家安營睡覺了,原來是因為強援就在周圍。

  震撼剛過去,白川的好奇心又起來了,想到傳說中的「他」,她激動得心臟怦怦直跳。她不禁輕聲問:「大人,你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布盧村了吧?你怎麼知道『他』還在這裡?『他』長得什麼樣?帥嗎?一定很厲害吧?」

  紫川秀淡淡說:「他已經來了。」

  震驚之下,白川不顧淑女的形象,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吃驚道:「在哪裡?在哪裡?」驚惶的左看右看,卻不見任何人影。

  紫川秀微笑道:「你 冷靜下來,注意用耳朵聽。」

  周圍靜得出奇,空氣中蕩漾著奇異的波動,仿佛空氣已經不再流動了,給人種壓抑的感覺。

  剛才一個勁的嘈雜不安的夏蟬,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乖乖的閉上了嘴巴,遠遠的村中聽不到任何的犬鳴聲,河潭裡的青蛙不做聲了,甚至就連涼爽的夜風吹過針葉林所發出的那種特有的嗚嗚聲,也停止了。

  五月酷暑的晚上,一股壓抑的陰寒使得白川不禁打了個寒戰,她偷偷的向紫川秀挪近了一點。這時的她,雖然身處數千大軍環繞下的中軍帳篷中,卻依舊感覺自己是無遮無掩的,心頭泛起的那陣莫名的無力感,怎麼也無法消除。

  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後面推著似的,帳篷的簾子無風自動,一點一點的向裡面敞開了,外面卻看不到人影,若不是紫川秀溫暖的手及時的挽住她肩頭,下一秒鐘白川就要大叫:

  「有鬼!」了。她轉身「啪」的打了紫川秀一個巴掌,罵道:「流氓!」

  「撲」的一聲輕響,四支照明的火把同時熄滅了,一瞬間,帳篷裡變得一片漆黑。

  白川猛的抽出了馬刀,「叮」的一聲輕響,雪亮的刀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白川,不要亂來!」紫川秀喝道。

  忍住了一刀劈下去的衝動,白川持刀靜靜的立在黑暗中,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那一片黑暗。

  從光明到漆黑的整個過程太快了,她的眼睛還無法適應,眼前一片赤紅。她使勁的揉著眼睛,想把眼前的黑暗看個清楚,卻無法辦到,只是隱約感覺在原來紫川秀所坐的位置,好像有個什麼東西。黑暗中沒有任何聲音,死一般的沉寂。

  黑暗中,白川也不知過了多久,五秒鐘,十秒鐘……當她的眼睛慢慢開始適應那黑暗的時候,眼前又是突然一亮,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躲避那陣刺眼的光亮。

  她馬上又睜開了眼睛,四支照明的火把不知怎麼的,竟然又恢復了燃燒,在牆角劈哩啪啦的燃燒著,散發出松木特有的清香。屋子裡仍舊只有紫川秀和她二人,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下子,白川猛的掀開帳篷簾子沖了出去,張望四處,外面空無一人,只有那連綿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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