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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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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類叛賊 七八〇年的三月,距離遠東戰爭的結束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看著帝都子弟陸陸續續、成群結隊的從前線返回家園,其中卻不見秀字營部隊歸來的身影,紫川寧又開始擔憂起來了,她的心頭充滿了焦慮。於是她開始三天兩頭的往斯特林的家裡跑,追問紫川秀的下落,對斯特林與紫川秀分手時候的每一個細節、紫川秀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反反覆覆的盤問了十幾遍,那勁頭,就像是懷疑斯特林有心謀財害命害死了紫川秀似的。 斯特林也開始覺得有點蹊蹺了,戰爭結束已經一個多月了,現在遠東已經全部是魔族的領地了,為什麼紫川秀還是遲遲不見回來呢?他與帝林商量了下,由同樣關切紫川秀下落的帝林派了個信使,以他們倆的名義聯合派信使前去瓦倫要塞,向要塞的鎮守司令林冰長官查詢有關秀字營的消息。過了兩個星期,林冰的回信才遲遲回來,在信上林冰說:在瓦倫要塞的正面,魔族駐紮了數目相當龐大的軍隊,設立了西南大營,封鎖得十分嚴密,關於紫川秀以及其部隊的下落,流言很多,但由於魔族的封鎖消息被隔絕,目前她還無法立即確認其下落。 林冰的來信有點含糊其辭,她並沒有詳細說究竟都有了些什麼流言,也沒有說究竟什麼時候可以確認秀字營的下落,從她纖細的筆跡間,帝林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祥。 四月十五日,由於紫川參星的授意和監察長帝林的安排,邊防軍的統領明輝結束了被軍法處審查的禁閉日子,從瓦倫回到了帝都。跟隨他回來的還有一大批根據停戰協議被家族用鉅款從魔族那裡贖回來的被俘人類軍官和士兵。剛回到帝都,明輝就立即求見總統領羅明海和總長紫川參星進行秘密彙報。 四月十八日,這是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紫川寧早上還沒起來,忽然就聽到門口處門鈴響動,驚喜之下,她搶在了傭人之前,跳起了床幾乎是飛也似的跑過去開了門。 門口處站的並非是自己朝夕暮想的人,而是內務處的紅衣旗本李清。紫川寧乾巴巴的笑了下,來掩飾心頭的失望,有點驚訝的說:「清姐?這麼早?」 李清微笑著不出聲的望著自己最好的朋友,目光卻落在了紫川寧的衣裳上。紫川寧「哎呀」驚呼一聲,趕緊把李清拉進了房間,關上了門,還沒說話,兩個女孩子突然一起「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得彎腰又搭背的,仿佛天下再也沒有比這更幽默的事情了。 「阿寧,你 還真是不害臊,穿著睡衣就敢出來給人開門。」 「哼!」紫川寧很想擺出一副「本姑娘怕什麼來著」的架勢,卻怎麼也嚴肅不起來,最後還是撲上去打李清:「讓你 說!都是你 害的!哪裡有人這麼早來串門的呀!」 李清笑眯眯的看著她,卻不出聲。紫川寧使勁的乾咳兩聲,臉上飛起了一抹緋紅。兩人你來我往的閒聊了一陣,李清收斂起了笑容,說:「有件事情我要問你 的,最近你 有沒有他的消息?」 說起這個話題紫川寧就傷心,她惆悵的搖了搖頭:「沒有,一點都沒有,我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語調哀怨。 李清不出聲的看著紫川寧,好像想探究她話的真假。紫川寧奇怪說:「你 想知道阿秀的消息,找斯特林不可以了——你們不是快結婚了嗎?」 李清笑笑,卻避而不答,說:「阿寧,今天我過來是奉有你 叔叔總長大人的旨意,他希望你 現在去參加個統領處會議。」 紫川寧奇怪說:「統領處會議?關我什麼事情?我又不是統領處成員,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李清只是簡短的說了兩個字:「知道。」然後就不出聲了。紫川寧知道她的脾氣:儘管她們倆的交情非常的深厚,但若是與紫川參星命令有關的情報,她是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 「很要緊的嗎?」 李清點點頭:「十分要緊。」 紫川寧歪著腦袋想了下,說:「你 等我換身衣服。」起身向臥室走了去。 看著紫川寧窈窕的背影,李清明澈的眼睛流露出了同情,她突然出聲叫住了紫川寧:「阿寧!」 「怎麼?」紫川寧轉回頭,看到李清猶豫的神情,她笑了:「清姐,你 知道嗎?你 今天的樣子很古怪啊!一副要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就像是來發陣亡通知書似的……」紫川寧忽然停住了話頭,臉色「刷」的變白:「清姐,不會是真的……」 「不是。但我倒寧願他是這樣了,這樣對你 更好點。」 紫川寧的心頭泛起不祥的預感,她睜大了美麗的眼睛盯著李清。 看著紫川寧蒼白的臉,李清紅衣旗本慢慢的、仿佛在斟字酌句的一字一句說:「這是會議機密,本來我是不應該說的,但我想你 等下該有個心理準備。」她深深吸了口氣,一口氣的說了出來:「秀川閣下已經叛國了,他投靠了魔族。」 紫川寧想笑,看著李清嚴肅的表情,卻笑不出聲,等她終於明白李清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時候,只覺得腳底下像是踩在棉花堆裡似的軟軟的,仿佛十萬個鑼鼓同時在耳朵邊敲打,轟隆一片,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幕,鋪天蓋地的將自己籠罩…… 《監察廳文件紫川秀叛變事件之審訊記錄》保密等級:機密監察廳軍法處調查員受調查人:原黑旗軍第七步兵師團第三大隊大隊長楊林副旗本旁聽:監察廳長官帝林總監察長、幕僚總長哥珊統領調查員:「楊林閣下,現在我們代表家族監察廳,請您來談一下您在遠東戰爭中的經歷。」 楊林副旗本:「你們還要我重複多少次?我前天說了三次,昨天又說了兩次,你們監察廳怎麼有完沒完……」 調查員打斷:「楊林閣下,現在我們代表家族監察廳,『請』您來談一下您在遠東戰爭中的經歷!請務必配合!」 楊林:「……好吧。」 調查員林德:「謝謝您的配合,現在,我們從頭開始——楊林閣下,您的姓名?」 楊林:「楊林!你都知道的還問什麼!年齡三十七歲,帝國曆七六三年加入家族軍隊,現任職務是原第七步兵師團第三大隊隊長,官銜是副旗本,嘉獎記錄兩次,受罰記錄:無。 在一月十一日于遠東杜莎行省受傷後被魔族雲淺雪部隊俘虜,被押送到魔族的西南大營,關押六十七天,沒有變節……」 調查員林德:「年齡?」 楊林大吼:「三十七歲!」 帝林:「進度快一點!下面還有十幾個證人,我們沒時間慢慢磨!」 調查員:「是!楊林閣下,請您說下你被俘的經過,請詳細點,不要隱瞞任何細節!」 楊林:「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從一月五日開始,我們的部隊就在沙加市給魔族的先頭隊打散了。我們與大部隊失去了聯繫,也不知道怎麼辦好。眼看到處都是魔族,我就帶著我身邊的人,那時候我們整個大隊就剩下不到七十來人,我們邊打邊跑的往西逃。一月十一日,在杜莎行省的灰水河東岸,我們碰上了一個魔族巡邏隊,後面就是灰水河,實在是無路逃了,我跟弟兄們說:『這個天氣,大家跳進河裡也是個凍死,不如回頭跟他們拼了!』」 調查員:「接下來呢?」 楊林:「大概有四十來號人肯跟著我回頭殺過去,剩下的人都自己跳河逃生了——其實他們也沒能逃過去,對面魔族的弓箭手沿河排成一行日夜巡邏的,河面上有個什麼響動的他們看都不看就馬上放箭,那河裡死屍浮得都蓋住河面了,慘啊!我老是在想,與其這樣死,倒不如像我那樣跟他們拼了!唉,世上的事情也真奇怪,像我這樣想死的倒沒死成,他們反倒死了,真是……」 調查員:「回正題!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林:「發生了什麼事情?拼命唄!四十幾個又饑又餓又困又累的漢子,去跟人家幾百個全副武裝的魔族騎兵打,不到兩分鐘就全給人家馬刀砍成了碎片。幾個騎兵圍著我用馬刀亂砍,我給砍掉了一個胳膊,有個騎兵一刀砍我後腦那,我眼前就一下黑了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就到了戰俘營了——後來才知道當時他們沒仔細檢查,以為我就這樣完蛋了,直到打掃戰場時候才發現我還有口氣,又看到我是個軍官,他們就沒割我的腦袋,把我送到了戰俘營去了。戰俘營裡大家都說是我運氣好,碰到的是雲淺雪的部隊。要是其他的部隊,管你死的活的,通通先割了腦袋再說。」 調查員:「後來發生了什麼?」 楊林:「接著,我就做了戰俘。戰俘營裡大概有個七八萬戰俘吧?跟我差不多,都是在遠東戰爭中被俘的家族官兵,通通做了奴隸。我們被分成幾百個組,安排各有不同,有的到兵器製造廠去,有的到營房裡面給人家打雜做僕役,有的被派到了礦井去,有的到工地上給他們蓋營房和魔神皇的行宮——聽說他們的神皇也在附近,不過我們沒見過就是了——幹活時候都有魔族兵拿著鞭子在後面監視,動作稍稍慢那麼一點,一頓鞭子是逃不掉的了。幹得辛苦,吃得又差,那日子,苦得沒法說。每天都有戰俘受不了活生生的被折磨死的,看守就很乾脆的把屍體拖去喂了狗。那時候,誰也沒指望能活著回來,都在想著早死早托生算了……」 帝林:「叫這個白癡直接說重點,我們沒時間聽他那麼多廢話!」 調查員:「把你三月十八日的經歷說一下。」 楊林:「其實在二月底戰俘營裡就有小道消息傳開了,說家族跟魔族已經議和了,還說家族要把我們贖回去——這消息太好了,我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在以後的日子裡,魔族對我們是比以前好了很多。直到三月十八日的那天,我們被集中起來了,就在這時候,魔族的羽林將軍雲淺雪帶著一個人進來了,那個人,我們都是認得的……」 紛紛飄落的春雨像一層迷離、溫柔的薄霧籠罩在半空,灑得讓人心頭惆悵,軍營的上空籠罩著一片朦朧的迷離。凝視著那條被踏平的遠東大公路延伸著消失在白茫茫的地平線後面,順著這條公路,通過巍峨的古奇山脈,就是人類紫川家族的中心腹地,他的家園,耀眼的夕陽染紅了煙霧朦朧的西半天。 面對著西方,紫川秀在靜靜的出神。 在他身後幾步開外,魔族的羽林將軍雲淺雪也在不出聲的注視著叛逃者落寞而孤獨的身影。 他在想些什麼呢?他在後悔自己的抉擇嗎?他是否想念著他的故土?山脈的那邊,是否有他思念的人呢?他對自己是否有怨恨呢?身為一個叛逃者,他是否也有良心的愧疚呢? 雲淺雪記起了軍師黑沙給自己的命令:「用一切手段、盡可能的搞清楚他的來意——真正的來意!」三天過去了,雲淺雪仍然感覺對方就像剛認識的那樣,熟悉卻又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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