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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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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仁義惡魔 「大人,」勤務兵輕輕叫醒了睡得很輕的瓦倫要塞司令林冰副統領:「今晚的值班軍官要見你 ,他說情況很緊急。」 林冰一下子就清醒了,坐了起來:「讓他等下,我就到。」從一月十日起,當得知魔族開始對人類大規模進攻之後,她睡覺就沒脫過戎裝,總是穿著軍裝和衣睡的,只是匆匆梳理了下頭髮她就出門了。 在門口肅立等候的不但有今晚的值班軍官,還有林冰的副手阿特蘭紅衣旗本,看到林冰的從容不迫的身影,阿特蘭眼中流露出仰慕的神情。林冰給部下們的感覺永遠是那麼從容,即使在現在這樣半夜裡突然被人叫醒,她也不顯一點狼狽,衣著和舉止照舊是那麼的優雅而無可挑剔。 阿特蘭敬禮,很簡潔的說:「大人,打擾您休息了。值班軍官報告,魔族那邊有情況。」 林冰揚揚眉:「他們要偷襲嗎?」她望向今晚的值班軍官。 「不像是。」阿特蘭猶豫了下,欲言又止。林冰有點驚訝,印象中阿特蘭是個很爽快的人。最後阿特蘭還是說了:「大人,很難描述,最好您還是親自上城看一下?」 現在正是午夜兩點,正處於冬季最寒冷的季節,白雪飄飄,北風呼嘯,林冰詫異的看了下阿特蘭,發現他的臉色非常認真。 林冰點點頭:「好的。」心底下暗暗發誓,如果沒有任何情況的話,她會把這個膽敢打擾她美夢的傢伙親手打下十八層地獄。 寒風凜冽,儘管已經穿了厚厚的冬季軍裝,但是在衣服遮蔽不到的面龐和手指處,風刮過就像針刺般的疼痛。一路過來幾乎沒碰上什麼人,踏著臺階上的薄冰,兩人一路走上了城頭,林冰的護衛們跟在後面,舉著搖晃的火把照路。昏黃的城頭火把下,值勤的守夜哨兵凍得縮成一團,一見到他們的到來就立即跳起來敬禮,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著。在有些哨崗,他們還碰上了一些哨兵已經睡著了的,這時候林冰就會很不客氣的朝那個倒黴傢伙的屁股上猛踢一腳。看著值班軍官目瞪口呆的樣子,阿特蘭解釋說:「這樣是為他好,睡著了就危險了。」 遠遠看去,東面城頭上什麼人也沒有,一片漆黑之中,薄冰和積雪在反射著熒熒的雪光。 林冰還沒有走近,黑暗中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站住,午夜星光。」 林冰和阿特蘭都一愣,跟在他們後面的值班軍官已經搶先回答了:「卡妙。」林冰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暗哨在盤問口令。 幾個全副武裝的弓箭手從城牆避風的黑暗中出現,見到是林冰,趕緊敬禮:「大人!」 林冰回禮,很真誠的說:「各位辛苦了。」她望向阿特蘭,阿特蘭趕緊給她指點:「大人,看那個方向,一片光亮的那裡。」 林冰轉身,舉目遠眺,在無邊的一片白茫茫雪地裡,漆黑之中,顯眼的一片火光通明。那正是魔族大營的方位,紅紅的火光之中,可以看見影影綽綽的好多黑黑的影子在晃動著,雖然距離很遠,但還是能聽見順風傳來的那一片喧囂,依稀能辨認出裡面混雜著魔族兵的呐喊、軍官的喝令、馬蹄聲、兵器的鏗鏘聲等雜音。 生怕林冰不明白,阿特蘭還在一邊給她解釋:「大人,那不是篝火的光亮,篝火不會有那樣的亮度。」林冰點點頭,她已經看出來了,竟誤以為是篝火的那一片光亮,原來是熊熊燃燒的沖天大火。 林冰轉過頭來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阿特蘭解釋:「大概二十分鐘前,我觀察了大概五分鐘,就馬上去報告您了。」 林冰點點頭,直截了當的問:「半夜裡魔族大營突然失火了,你們怎麼看?」 值勤軍官和阿特蘭還有那幾個哨兵對視一下,都沒有出聲。林冰皺皺眉頭,催促他們:「說啊!」 阿特蘭鼓足了勇氣:「大人,我認為那是我們的友軍正在突圍。他們對魔族發起了夜襲,現在正在衝擊魔族的封鎖線,而且人數還相當的多。」 在魔族對瓦倫要塞剛形成封鎖的時候,斷斷續續的有許多沒有及時撤退的人類軍民試圖沖過魔族的封鎖線進瓦倫來,但成功的很少。第二天清晨,圍城的魔族兵總是得意洋洋的把失敗者殘缺的屍體丟棄在瓦倫城外的空地上,以此向守城的人類軍隊示威。到後來,突圍的人類軍隊已經越來越少了,現在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見過了。 沉默之中,一個弓箭手提出反對意見:「也有可能是魔族想引誘我們上當?」他的聲音很小,仿佛他也知道自己的話沒有什麼說服力。 值班的軍官責備他說:「為了引誘我們上當,他們燒掉了他們的半個營地?」 阿特蘭喊道:「大人……」他不知如何說好,只能焦急的看著林冰。 林冰疲憊的抹了一把臉,沒有出聲。在這個時候,她是多麼希望身後那雙明亮的眼睛依舊存在,在眼睛主人羸弱的身軀裡,卻擁有當代最偉大的靈魂,在他注視下,無論做什麼她都充滿了信心,只要有他在,無論什麼樣的困難都可以克服…… 哥應星大人啊,如果您還在的話,您將會做怎樣的決定呢? 林冰抬起了頭,說:「下命令給部隊,立即出城接應友軍!」 最寒冷而漆黑的淩晨,瓦倫守軍對城外的魔族陣地發起了猛烈而突然的進攻。踩著鬆軟的積雪,人類步兵排成十幾列散兵線向魔族陣地跑步推進,他們手上的火把在黑夜的雪地上整齊排成了一行又一行,十分壯觀。 因為天氣嚴寒,魔族在前沿並沒有安排有多少部隊,夜間巡邏隊出來稀稀落落象徵性的射了一陣箭,遠遠的看到人類騎兵馬刀上的反光,弓箭手馬上就逃走了。他們不傻,在這種漆黑的夜裡,弓箭幾乎毫無用處,弓箭手碰上了快速衝鋒的騎兵那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順著撕破的口子,林冰親自率領,人類軍隊快速突進。向著火光最明亮的地方殺去。一路上並沒有遭遇到魔族的任何抵抗,那些零星的魔族的小部隊一見到是人類的大軍馬上就嚇得落荒而逃。進展得太過順利反而讓林冰懷疑這是不是魔族的圈套,特別是在一些應該駐紮重兵的營地都是空空如也的,他們的軍隊到哪裡去了?林冰開始狐疑了。 幸好她的疑問馬上得到了解答,在魔族軍的中軍大營裡,一大片幾百個上千的營帳都在燃燒,沖天的火光映紅了漆黑的三更天際,明亮得如同白晝。在燃燒的營帳之間,兩軍正在進行激烈的廝殺。 借著火光,林冰看到了令她震撼的一幕:幾千手持長矛盾牌的魔族步兵組成了散兵線和方陣防禦,隊列的前方密密麻麻的豎起了無數鋒利的刀槍和盾牌,遠遠看去,一片金屬反光讓人毛骨悚然。這座活動的刀山劍林,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死亡陷阱! 在營帳之外的陰影中,大群的人類騎兵從黑暗中猛然跳躍而出,高舉著馬刀對魔族的隊列發起了衝擊,卻一個接一個在幾步之外被魔族的長矛刺穿、挑倒在地,慘叫連連。後續的部隊奮不顧身的沖上,前赴後繼,有許多騎兵甚至就像存心要自殺一樣以極高的速度撞入了那一片刀山劍林之中,以身體為後續的部隊當盾牌,以血肉之軀在魔族可怕的隊列中砍開一條道路,殊死而猛烈的攻擊,就像那洶湧的波濤浪潮般的一波接著一波連續不斷! 一片混亂嘈雜,震耳欲聾的廝殺喊叫聲、臨死的慘叫聲、斷了腿的戰馬躺在地上在悲慘的嘶叫,馬刀砍在盾牌上冒出了點點火星和震耳的嗡嗡聲,受驚的戰馬長聲嘶鳴著拖著受傷的騎兵到處亂闖,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魔族傷兵被馬蹄踐踏發出驚人的慘叫。當林冰所部到達的時候,地面上已經滿是屍骸,情形就如同地獄修羅場般的慘烈。 林冰面色發白,印象中不知有哪支人類部隊是這般的勇猛和悍不畏死,以至於連善戰的魔族軍隊也被他們壓制得步步後退?她馬上命令自己部下從後面對魔族發動攻擊,接應突圍的友軍。 腹背受敵的魔族方陣頓時大亂,整個隊列一點一點的被壓向兩邊後退,最後乾脆就散開了向兩邊逃跑,防線中間的薄弱部份一下子給衝垮了,大群的突圍騎兵就從那個被衝垮的口子裡衝殺了過來。 林冰躍馬上前,高聲問道:「請問突圍的友軍是哪路兵馬?」 應聲迎面上來一彪人馬,在幾十名黑衣騎兵的簇擁下,一個騎兵平靜的回應道:「是我。」 在他的頭頂上,一面黑色的大旗迎風習習作響,猶如和夜色混為了一體,以致林冰先前竟然沒發現。 林冰倒吸一口冷氣:「監察長大人!」 七八〇年的二月七日深夜,當瓦倫要塞的鎮守司令林冰重新又看到安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家族監察總長時候,她吃驚得像是看到了一條史前恐龍。上個月的十五日,帝林不聽她勸阻,率部強行出發救援斯特林,從那以後就沒了音訊。在魔族和叛軍遍佈的淪陷地區失蹤超過二十天,林冰以為帝林和他的三萬多人馬早完蛋了。從心底,林冰確實為帝林這位年輕又有才幹的高級軍官喪命感到些惋惜,但她更發愁的是如何給統領處報告帝林的死訊。前來督戰的家族監察總長竟然死在自己防區,儘管自己確實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阻止,但是要解釋給帝都聽,並且讓他們相信自己對此完全沒有責任,那是很難的,所以,當她看到帝林軍團安然返回時,她真的感到非常的高興。 「大人,您平安無事,這真是太好了!」林冰由衷的說。 帝林點頭致意:「多謝了,林副統領,多謝你 接應。」他望望四周,周圍已經再沒有抵抗的魔族兵了,但是遠處的交戰聲還不斷的在傳來,林冰的部下還在追擊潰逃的魔族軍隊。他跟林冰說:「冰閣下,我們剛才遭遇的只是敵人的部份兵馬,魔族統帥淩步虛的主力兵馬正在朝這裡過來了,我們還是先撤吧。」 林冰點點頭,勝利的喜悅並沒有沖昏她的頭腦。她自己也清楚,現在的勝利只是因為突然襲擊,打了魔族一個措手不及,如果真要在平原上與魔族主力正面開戰的話,就靠自己帶出來的突擊兵馬和帝林的殘兵,那是遠遠不夠的,而且現在也沒必要冒險與魔族決戰。 趕在淩步虛的部隊趕到之前,林冰下令打開了瓦倫城門,迎接帝林的兵馬進城。她與帝林並肩巡視在瓦倫城頭,看著下面的兵馬魚貫而入,林冰轉過頭來問帝林:「監察長大人,我發現一件事情很奇怪,貴部怎麼沒有運送傷員的後軍醫護隊?」 帝林搖搖頭:「我的部隊沒有傷員。」 林冰睜大了眼睛,道:「貴部在魔族淪陷區作戰長達二十多天,竟然一個傷員都沒有?」 帝林淡淡說:「在伏名克行省,為了加快部隊速度,我把傷員和失去戰馬的士兵都給丟掉了。」 林冰一震,停住了腳步。 帝林走出了兩步才發現,轉過身來:「怎麼啦?」 在帝林的眼神和表情裡,她看不到絲毫開玩笑的痕跡,凝視著帝林冰冷的瞳孔,她只覺一陣不可抑制的寒意從心底升上來。 林冰並非迂腐呆板的絕對人道主義者,她也相信有時候,是必須要犧牲少數人的利益來拯救全體的,但是做到像帝林這樣的……林冰搖搖頭。想到在伏名克行省的公路邊,被丟在雪地裡等死的那幾千傷員的慘絕人寰的哭號和哀求聲……她的手指在不由自主的顫抖,帝林轉過身去,他明白她在想些什麼,但他並不在意。對這件事情,他也不覺得有任何愧疚、懺悔之類的感情,因為當時必須這樣,所以他就這樣做,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件很自然而平常的事情。當時只有趕在魔族指揮部有組織的調集兵馬前來攔截之前,逃回瓦倫那才是他們的唯一生路,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跑、沖、跑、沖、跑…… 這簡直是一個噩夢,遠東大公路上,帝林的輕騎兵瘋狂的奔馳,把傷員和落馬的同伴通通丟在了後面,就猶如那淩空的饑餓禿鷲在逃避獵人的追殺。他們一路沖關奪卡,兇猛的砍殺將各處的魔族警備部隊打得紛紛慌了手腳逃散。等得他們終於糾集了足夠數目的大軍回頭過來的時候,帝林大軍只留下一陣塵煙黃霧,轉瞬已消失在遠方。 縱使這樣,雖沒有遭到大規模有組織的攔截,但與星羅密佈的敵軍隊伍卻還是不斷的遭遇開戰,而且在越接近瓦倫的地區,敵軍兵馬就越為密集。特別是最後瓦倫城外突破魔族封鎖的那一仗,知道只有擊垮敵人才是自己唯一的生路,騎兵們對魔族密集的隊列發起了瘋狂而絕望的衝擊,卻因為淩步虛部隊善戰驍勇,他們的步兵尤其頑強,以弱勢兵力死命的抵抗,帝林軍苦苦不得突破。幸得林冰的及時接應,不然等淩步虛親自調集主力包抄過來的話,帝林恐怕就得全軍覆沒了。就算這樣,帝林軍團出發時候的三萬多人馬,現在能夠安然回到瓦倫要塞的只剩下了兩萬,其中大部份的傷亡都是因為這一仗。 帝林簡單扼要的把一路所見聞的情況給林冰介紹了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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