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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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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隨風有些詫異,笑問:「這是些什麼規矩?不能出門、不能睡覺,這是為什麼?」 滕六郎淡淡道:「因為外面有一具會殺人的屍體。」 王隨風愣了愣,打了個哈哈,笑道:「滕老闆是在開我玩笑了。」 滕六郎淡淡道:「二十年前,有一雙夫婦住在這客棧裡,那天夜裡,丈夫不知道為什麼,斷首而死,妻子也跟著自刎殉夫。」 他說到這裡,馬有泰和王隨風不知想到了什麼,同時臉色一變,立刻卻又跟沒事人一樣恢復了平靜。 滕六郎道:「那以後,這裡就多了一具會殺人的屍體。一到夜裡,總有人聽到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路上……跟著,就看到一個沒有頭的男人,手裡提著一把刀,挨家挨戶地推門——要是碰巧哪家人運氣不好,忘了閂門,到了第二天早上,這一家就再沒有一個活人……」 王隨風半信半疑道:「滕老闆說笑了——人沒有頭,自然就死了,哪還能走路,何況是殺人?難道是鬼嗎?」 嘿嘿乾笑了兩聲。 藤六郎卻笑了笑,只道:「王大先生不相信的話,大可以問問這兩位先來的客人,滕某是不是說笑。」 王隨風和馬有泰自覺不信,卻都還是禁不住看向韋長歌。 韋長歌沉吟片刻,笑笑道:「這地方確實有些古怪,二位若是信得過我,就先在這客棧歇一晚,靜觀其變,其他的事,明早再說吧!」 馬有泰怔忡片刻,強笑道:「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哪來的鬼?怕不是有人故意裝神弄鬼吧?」 滕六郎嗤笑道:「我幾時說是鬼了?」 馬有泰一愣,怔怔道:「人沒了頭,就不能活了。死了的人還能殺人,不是鬼是什麼?」 滕六郎也不答話,半譏半諷地撇了撇嘴,抬眼看天。 倒是蘇妄言微一沉吟,淺笑道:「也不儘然。人無頭而能活,其實古已有之。」 諸人的視線頓時齊唰唰落在他身上,只等他說下去。 韋長歌心思微動,已知道他要說什麼,接道:「刑天。」 蘇妄言點點頭。 「上古時候,炎帝與黃帝爭位,炎帝的屬臣刑天驍勇好戰,卻在交戰中失敗,被黃帝砍斷了頭顱,葬于常羊山麓。刑天雖斷首而死,其志卻不泯,又站起來,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著盾牌、大斧繼續揮舞,要再與黃帝一決勝負——這豈不是斷首卻能活的例子?」 馬有泰,王隨風都是一愣。 便聽滕六郎道:「刑天舞干戚,不過是上古傳說,蘇大公子覺得可信嗎?」 蘇妄言輕歎道:「我本來也覺得不可信,可是外面那個沒有頭的男人,不正和刑天一樣嗎?」 王隨風驚問道:「蘇大公子,這外面當真有那東西?」 蘇妄言苦笑道:「不瞞二位,滕老闆說的那具會走路的無頭屍體,我和韋長歌方才在外面已經親眼見過了。」說到這裡,想到此時那無頭屍體就提著刀在這鎮子來回徘徊,不禁又有些發冷。 他頓了頓,才侃侃說道:「無頭能活的,不只是刑天。秦時,南方有一個叫『落頭民』的部族。這個部族的人,有一種叫『蟲落』的祭祀儀式,到了夜裡,身首會自動分離,頭飛出窗外,四處遊蕩,到了天亮飛回來和身體結合在一起,便又能行動如常。 「《博物志》說,落頭民的頭離開身體後,以耳朵為翅膀飛行。古時大軍南征,亦常常會捕獲到落頭民,每到這時,士兵就用銅盤蓋住這些落頭民的脖子,讓人頭無法回到身體上,這樣,那人便死了。 「又有記載,吳時,將軍朱桓有一個婢女。每到夜裡,這個婢女的頭就以耳為翼,飛出窗外。其他人覺得古怪,夜裡挑燈來看,發現她只剩下身子的部分,身體微微發冷,但卻還有氣息,只是十分急促。於是這些人便用被子蓋住了她的身體。天快亮的時候,婢女的頭回來了,神情十分驚恐,想要回到身體上,卻隔著被子,無法和身體合攏。最後還是旁人把被子揭開了,她的頭才能回到身體上。」 他說得生動,幾人便都聽得入神。 「元朝時候,陳孚出使安南,作了一首紀事詩,道是『鼻飲如瓴甋,頭飛似轆轤』。這是說,當地的土人,有能用鼻子喝水的,也有夜裡頭離開身體飛到海上吃魚,到破曉時分又回到身體上的。因此後人便把陳孚看到的這些土人喚做『轆轤首』。也有人說,這是一個叫做老撾國的地方的事情。 「到了太和十年,昆山費信隨三寶太監出使南洋諸國,回到中土後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寫成了《星槎勝覽》一書。他在書裡說:占城國人,有頭飛者,乃婦人也,夜飛食人糞尖,知而固封其項,或移其身,則死矣。據說連他自己也曾親眼見過這類怪人。後來郎瑛編《七修類稿》提到此事,據他考證,古城正接于安南之南,而老撾,則正接于安南西北。」 滕六郎道:「蘇大公子果然博學多聞。如此說來,陳孚的所見,很可能正與費信相同。那,落頭民也好,轆轤首也好,大約都是真有其事了。」 蘇妄言苦笑道:「落頭民和轆轤首是不是真有其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有個無頭刑天倒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馬、王二人都沒有說話,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信還是不信,只是卻都不敢再去開門,好一會兒,才慢慢各自退開了。 一時眾人都沒有說話,彼此面面相覷,心懷各異。 安靜中,突聽得蘇妄言哈哈一笑。 滕六郎笑問:「蘇大公子何事發笑?」 蘇妄言聞言又是哈哈大笑,末了,慢悠悠地道:「我笑這屋簷底下的人,除了滕老闆,大約竟沒有一個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韋長歌聞言心中一動,馬王二人也是臉色陡變。 滕六郎神情自若,撣了撣衣上灰塵,這才緩緩開口:「諸人各有因果,自己尚且不甚明瞭,旁人更加如何得知?」 語罷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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