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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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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妄言聽她語意淒苦,滿面哀戚之色,也不由替她難過。但一低頭,目光便落在那顆帶血的人頭上,不免又是一陣心驚膽跳。思索了片刻,斟酌著道:「夫人有沒有想過,就算讓你找到蘇三公子,他也未必就肯幫你去求那位高人。」 淩霄神情落寞,蕭瑟一笑:「大公子說的這些我何嘗沒有想過?只是現在我連蘇三公子身在何處都不知道,連開口求他的機會也沒有,又哪兒還談得上以後的事?再說,我和蘇三公子有舊交,二十年前有件天大的事,就是他幫我辦成的。只要能讓我見到他,事情說出來,蘇三公子也未必不肯再幫我一次——至於事情成不成……只好看天意了!」 蘇妄言輕輕點頭,緩緩問:「夫人,我若見到蘇三公子,該怎麼跟他提起你?」 淩霄眼睛一亮,一言不發,起身快步走進裡屋。過了片刻,拿著一幅卷軸走出來,一臉都是期盼之色——轉眼之間,竟像是年輕了十年,又回到了第一次站在蘇家門口的模樣。 她將卷軸雙手遞到蘇妄言面前,連聲音都在止不住地發顫:「蘇大公子若是見到他,就請把這幅畫交給他,就說,是故人淩霄送去的,他就會明白。」 *** 「那畫上畫的是什麼?」 韋長歌從茶壺裡倒了杯茶,饒有興致地問。 「是一幅刑天舞干戚圖。」 蘇妄言劈手把他手裡的茶搶了過來,一飲而盡,跟著才笑眯眯地回道。 韋長歌也不生氣,又再倒了一杯遞給他。問:「刑天?」 蘇妄言接過了茶,點了點頭,繼而露出點迷惑的神色,道:「那刑天圖上還提著一句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韋長歌一怔,微一皺眉,道:「刑天斷首而舞,嫦娥竊藥奔月,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傳說,怎麼扯到一起來了?」把那句詩喃喃念了兩遍,搖搖頭,道:「真奇怪,淩霄在畫上提這麼一句詩,是什麼意思?你有沒有問過她?」 蘇妄言道:「我答應了淩霄,一定會親手把畫交到蘇三公子手上,所以我看到那畫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洛陽,就是想問也無從問起了……」 默然片刻,輕聲道:「那天我走出很遠之後,一回頭,她卻還在門口望著我——我雖然答應她事情一有眉目就立刻會通知她,她卻還是不放心……那天早上,天那麼冷,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山路上,我雖然不知道她心裡有什麼事,卻也忍不住替她難過……」 「她說的蘇三公子,真就是你那位三叔嗎?」 「我回家後,找了個機會把這件事告訴了三叔。我從十年前那女人第一次來蘇家說起,一直說到這次在錦城遇到她的經過。三叔便叫我把畫打開,告訴他畫上畫了什麼——我就是到這個時候才看到那幅刑天圖和那首詩的——三叔那時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麼,我便問他:『三叔,淩夫人叫我送來這幅畫和這首詩,不知是什麼意思?』三叔沒有回答,卻反問我,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盛,這人生八苦裡最苦的是什麼。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說:『每個人一出娘胎,便時時都在八苦中,這種種苦楚,便沒有一樣不叫人煎熬難受的。若非要說出一個最苦的,大約應該算是求不得吧?』」 韋長歌淡淡一笑,接口道:「求不得雖苦,但有時候,求得了,也未必就是什麼幸事。」 蘇妄言瞧他一眼,笑道:「你這話的語氣倒跟三叔差不多——那天我這麼回答了,三叔也是笑了笑,說:『是啊,這世上的人,輾轉奔波,大半都在為求不得而苦,卻不知道,有時候求得了,又是另一種苦境了。』」 「我等了又等,他卻不再說話,我忍不住,只好問他『淩霄說天下只有那一個人能幫她,她說的,究竟是什麼人?』三叔聽了,突然收斂了笑意,像是被勾起了什麼心事似的,好半天,只是呆呆望著天上明月出神……」 蘇妄言說到這裡,停了停,解釋道:「我雖然知道三叔看不見,但他的眼睛那麼好看,我便總忍不住要覺得,他的眼睛,是在望著月亮的……」 「我正看著他的眼睛,他卻突然問我『今天是滿月,月亮好看嗎?』我嚇了一跳,忙說『好看極了』。三叔就笑了笑,道:『清風明月遙相思——大抵古往今來,明月最是相思之物吧?不過這世上卻有一個人,比天上明月還要好看,還要叫人相思……』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正愣了愣,便聽他道:『她的名字,便也叫相思。』」 韋長歌「啊「了一聲:「我知道了——」 蘇妄言望著他一笑。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出了三個字:「月相思!」 語畢相視大笑。 蘇妄言道:「月相思是滇北一幻境的主人,江湖中都說她通曉各種奇門異術,能溝通幽冥,乃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甚至有人說,她有起死回生之能!據說當年的月相思並不像如今這樣冷情冷面,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厭世避俗,這才隱居在一幻境裡,不問世事。 「我當時聽三叔說到這裡,也應聲道:『啊,我知道了!淩霄要找的人是月相思!』三叔雖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卻是無限寂寥……他道:『淩霄說的沒錯,天下唯一能幫她的,就只有月相思了。』我看了看他臉色,猶豫了許久,才小聲問他:『三叔,淩夫人說的揀盡寒枝蘇三公子,是你嗎?』他聽了我的話,只淡淡笑了笑,說:『是不是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如今世上是早沒有蘇意這個人了。』」 蘇妄言道:「我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三叔卻回頭望著我,問我:『妄言,你想幫她,是不是?』我說:『這位淩夫人看來也是個傷心人……』他應了一聲,低頭凝思了許久,道:『相思的脾氣,最是烈性,這些年來,她離群索居,大約還是為了當年的事過不去。如今就算是蘇意親自到了一幻境,也不知道她見是不見呢……』我又問:『那淩霄這件事該怎麼辦好?』他想了想,忽然自言自語地說:『劍閣第三層有一把斷劍,原該是二尺七寸,卻斷在了一尺二寸的地方,劍脊上,刻著秋水兩個字,那就是當年蘇三公子所佩的秋水劍,要是拿著秋水去找月相思,也許會有幾分機會。』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只可惜劍閣重地,不得擅闖。你以後若是在劍閣見到了,覺得有趣,也不妨多看幾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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