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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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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時候,韋長歌和蘇妄言已經在天下堡三十裡之外。 四匹百裡挑一的良駒拉著馬車快而平穩地馳在向南去的官道上。馬車的窗戶掩得密密實實,寬敞的車廂裡暖意融融,叫人幾乎忘記了車外正是寒冬天氣。冬日的拂曉,四下裡都分外靜謐,只有韋敬揮動馬鞭的聲音偶爾會隱約地傳進車廂裡。 韋長歌把秋水握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 對面,蘇妄言裹緊了狐裘,正倚著車壁閉目小憩。 韋長歌悠悠歎了口氣:「我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把劍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你寧可犯家規都要去偷它出來?」 蘇妄言微微睜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露出點似有若無的笑意,緩緩開口:「今年,我又見到了那個女人。」 韋長歌疑惑地皺了皺眉:「女人?什麼女人?」 「那個女人姓淩。我第一次見到她,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蘇妄言眯起眼,一邊凝視著香爐裡繚繚升起的白煙,一邊娓娓說著。 那一年的冬天來得早,才進十月,就下了雪。下第一場雪的那天早上,女人就到了蘇家。 女人自稱姓淩,不到三十年紀,穿著件褪了色的舊夾襖,打扮雖然樸素,卻是荊釵國色,有一種遮掩不住的嫵媚之態,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青布包袱,不知裡面裝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女人很難纏,她的要求也很古怪,偏巧這一天蘇家能做主的長輩都出了門,所以負責迎客的家人只好找來了剛起床在枕劍堂讀書的蘇妄言。但蘇妄言聽了女人的要求,卻也是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的要求說來也很簡單,她要求見蘇家的三公子。女人說,自己是蘇三公子的故交,千里而來,有要事求見。 世人都知道,洛陽蘇家家規森嚴,各房各支的子弟雖多,卻只有長房嫡出的子弟能被人稱一聲「蘇公子」。可是這一年,所謂的蘇三公子,也就是蘇妄言最小的弟弟,才剛滿五歲,甚至還沒有出過蘇家大門——一個五歲孩童怎麼會和這個姓淩的女人是故交?他又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值得女人一大早找上門來?但不管蘇妄言怎麼問,女人都不肯說出來意,只是反復說著一句「告訴他有姓淩的故人相訪,他自然就知道了。」 蘇妄言一來拗不過女人,二來也好奇想看看她所謂的「要事」究竟是什麼,便讓家人把三弟領到了前廳。不出所料,睡眼惺忪的三弟見了女人果然是一臉茫然,但蘇妄言沒想到的是,女人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要求見的蘇三公子,竟是勃然大怒! 女人憤憤地說:「我是蘇三公子故交,遠道而來,你們作甚麼弄個小孩子來糊弄我?!」 蘇妄言滿心好奇卻沒見到自己想見的發展,已經有些失望,聽了她的質問,就更是不快,冷冰冰地道:「夫人要見蘇三公子,我蘇家便只有這一位三公子。既然舍弟不是夫人要找的故人,這就請回吧。」 就讓人送那女人出去。 本來一臉怒意的女人卻愣住了,像是終於明白了蘇妄言並不是在和她開玩笑,好半天,就這麼呆呆站著,眼神悽楚得可憐,最後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離開了。 蘇妄言本來也以為事情到此就算是結束了。但第二年的冬天,這個姓淩的女人卻再一次站在了蘇家門外。依舊是抱著那個青布包袱,說要求見蘇三公子。這一次,蘇大俠親自在書房見了她,想來可能也是夾纏不清,只說了幾句話,蘇大俠就怒氣衝天地把女人趕走了,跟著,又把全家叫到了一起,吩咐說,女人要是再來,就當看不見,不許任何人讓她進來。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古古怪怪的女人卻像是著了魔,每到冬天,就會帶著那個青布包袱出現在蘇家的門外,每一次都說要見蘇三公子。不讓她進門,女人就站在門外等著,也不同人說話,一站就是一整天,總要到天全黑了才肯離開——年年如此,只是那樣子,卻一年比一年憔悴了。 蘇妄言曾經躲在暗處偷看過幾次。 女人一個人站在門外的時候,總是把那個布包袱緊緊抱在懷裡,有時候,會突然低頭看著那包袱喃喃自語。那眼神,柔得像水,甜得像蜜,也說不清究竟是哪裡不對,但不知為什麼,就讓人遍體生寒。 一來二去,蘇妄言也隱約察覺到了其中像是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女人的進退舉止並像不是無理取鬧。但她說要見蘇三公子,要找的又分明不是那個懵懂孩童的蘇三公子,若不是有什麼人膽大包天,假冒蘇家之名矇騙了她,那麼,難道說蘇家當真還有第二個蘇三公子? 被引動了好奇心的蘇妄言,於是總想著要找個機會跟這姓淩的女人問個明白。可是礙著旁人耳目,也不敢過去搭話。 一直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冬天。 這一次,女人一來就在門外跪下了,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就那麼直挺挺地跪在雪地裡。守衛終於看得不忍心了,壯著膽子去請了蘇老爺出來。看見蘇大俠出來,女人先是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卻沒能笑出來;又像是想說什麼,卻終於還是沒說,一張臉上,全是淒涼。 蘇妄言立在院牆下,遠遠看見女人在雪地上深深地磕了三個頭,一抬頭,兩行眼淚就撲朔朔地滾了下來。蘇大俠看著女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在門口站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突然歎了口氣,回身進去了。女人見他轉身走了,眼淚更是成串掉下來,伏在雪地上放聲痛哭了一場,方才起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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