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51)

五十一

　　我正做虛心狀聆聽撲哧君的一番高論，突然瞅見鳳凰看向小魚仙倌的面色猛地一沉，一雙利眼之中刀光劍影升騰而起。我再看天后，她面色高深。倒是一旁的天帝笑了笑，道："這藤倒有些閑趣，不知我兒摯友今日可在席間？"

　　小魚仙倌面不改色心不跳，雲淡風輕地道："潤玉友人非仙非神，乃一精靈，故不在今日邀約之列。"

　　"可惜了。想來是位方外淡泊高人，下次若有筵席，不妨亦下張請帖給他。"天帝和聲道。

　　"是。"小魚仙倌作了個揖返回席間。

　　方外淡泊高人？我撫了撫下巴，這天帝眼力不錯，憑根葡萄藤就能看出我的無上人品，點評得十分中肯。

　　鳳凰淡淡蹙了蹙眉，正欲傾身與小魚仙倌說些什麼。我身旁撲哧君嘻嘻笑著拍打我的肩膀，"原來小二仙是個精靈，如此說來倒與我品階相當嘛！"

　　鳳凰見此狀，立即止了話頭，目光一掃，停在我的肩頭。然後唇角不著痕跡地一抿，指尖一彈，一團小得近似螢火的紅光閃電般劃過殿堂中央直愣愣往我這邊飛來，速度甚快，我還沒來得及閃躲，那紅光已越過我的肩頭，不見蹤跡。

　　幸得鳳凰失了準頭，不曉得是個什麼厲害的法術要來對付我，我拍了拍胸口，還未來得及慶倖，只覺著身後有個冰涼的物什正貼著我。

　　我伸手一抓，一種水潤滑溜的觸感，再捏捏，有點軟軟的感覺。細長、冰滑、柔軟……莫不是……我後頸一排寒毛刷刷立起，我緩緩回頭。

　　"蛇！"

　　一條通體碧青的竹葉青就這麼大剌剌地盤在我身後的蒲團上！我一下跳了起來。佛祖爺爺快救我，那是我們葡萄的天敵啊，我渾身顫抖。

　　"嗯？"有人沉聲開口，夾雜著幾許不悅，"這位仙友可有何事？"

　　我回頭，只見滿殿神仙坐得穩穩當當，俱疑惑地瞧著立得筆直的我，天后亦挑了眉看向我，想來适才是她問我話。

　　這天后估計和鳳凰一樣都脾性很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顫著嗓子道："沒事，呵呵，沒有事。"

　　我回身欲尋撲哧君一起換個座位，不想天后她老人家卻眯眼瞧了瞧我，有些不滿地道："不知這位仙友是何方仙聖，參加本神壽筵竟還使了幻化術做個假身貌？可否一顯真身相示？"

　　有人輕輕一咳。

　　我摸了摸臉，"哦，我出來得急忘了變回去。"鳳凰一生氣就能變條蛇出來，這天后脾氣比鳳凰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是莫要開罪她為好。我善解人意地伸手從面上拂過。

　　"慢！"似是鳳凰的聲音。

　　我動作利索地化回本來面貌，疑惑地去瞧鳳凰，不知他要"慢"什麼。

　　殿中諸仙，有舉筷的，有舉杯的，有附耳交談的，現在齊刷刷地一動不動，似被施了定身術。

　　"嘶……"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噝……"有蛇亦抽了口涼氣。

　　片刻後，哐啷一聲脆響，不知誰手上的酒杯跌在幾案上，碎了。

　　3

　　"我來晚了，來晚了！"正在此時，一個紅撲撲的身影從門口闖了進來，看見一動不動的諸仙，又順著視線瞧向我，迷惑地打量了片刻，豁然開朗道，"呵！這不是百花宮的梓芬嗎？真真是個美人胚子，越長越水靈了。"

　　話音一落，諸仙驚了，手中但凡握了筷子、扇子、杯子什麼的，皆劈裡啪啦往桌上掉。

　　即使我定力甚好，也暈了暈，頗有些同情這滿殿的神仙--若是我瞅見一個本該乖乖睡在墳墓裡的人歡快地在眼前活蹦亂跳，難免也會驚著的。狐狸仙這眼神和記性越發沒譜了。

　　我走出陰影，站到狐狸仙跟前，善意地糾正道："月下仙人怕不是瞧花眼了，先花神她老人家仙逝已經頗有些年頭了。"

　　狐狸仙彎了彎眼，恍然大悟，笑眯眯地道："哎呀，原來是覓兒！方才你站在暗處，只瞧個朦朧的剪影，老夫忘性大，只記得梓芬能美得如此一塌糊塗，卻忘了還有個覓兒。該罰該罰。"言語間親熱地攜了我的手轉過身正對殿首。

　　星星琉璃盞的光芒之中，天帝那既莫名又惆悵的表情在瞧見我的正臉後，變成了滿面的疑惑和驚詫。

　　再看天后她老人家，本來一臉驚惶無措，待在光亮處瞧清我的正臉後瞬間變得驚疑不定。

　　鳳凰歎息著扶了扶鬢角，小魚仙倌滿面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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