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巫山傳 | 上頁 下頁
十九



  而此時姬瑤花一行的馬車正在驛道上慢悠悠地走著,姬瑤光歪在車中休息,姬瑤花和石頭輪流趕車。這些年石頭被石清泉粗養粗放,倒是練得什麼都會一點,至少趕車比姬瑤花要熟練多了。姬瑤花乾脆將馬車交給了心不甘情不願的石頭,自己則笑吟吟地縮回車裡。

  驛道兩側,山林幽深,春暖花開,風軟香細。斜陽之中,這情景無限美好,讓伏在車窗邊的姬瑤花忍不住歎息。

  山林中遠遠傳來尖細的鳥鳴,姬瑤花眉梢一揚,向石頭說道:"前面找個岔道停車。"

  在遠離驛道的幽深山林中,姬瑤花吹響了清揚婉轉的雲雀哨。聞聲而來的蒙面人,意外地看到在場的還有石頭。姬瑤花輕輕一笑,石頭還沒回過神來,身後一隻纖纖玉手已自他背後春風般輕柔地拂過,石頭眼前一黑,便仰面栽倒在車中。姬瑤光被砸醒了,將石頭挪到一邊去,嘖嘖歎道:"這小子還真是沉得像塊石頭。"

  姬瑤花下車,將一卷泛黃的書冊遞給那蒙面人。那人接過書冊,略一瀏覽便收入懷中,望著姬瑤花,躊躇不去。姬瑤花本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地告辭離去,找個僻靜之處將這書冊好好研習一番,見他這番情狀,心中微異,輕聲問道:"關兄還有什麼事嗎?"

  那蒙面人悶悶地問道:"姬姑娘,那封信……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姬瑤花詫異地揚起了眉。姬瑤光趴在車轅上,聽到這句話,也頗為吃驚,眼珠轉了轉,嘴角一彎,又掛上了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即伸手在姬瑤花右臂上輕輕點了一下。

  姬瑤花沒有理會他,定睛打量那蒙面人一會兒,接下來的話越發放柔了聲音,"關兄,你畢竟是名門子弟,這件事情不算光明正大,將你拖進來,我們已是過意不去。雖然我們一直處處注意不留痕跡,只是這世上萬事都有可能。萬一將來有絲毫洩露,豈不是於你聲名有損?現在諸事已畢,將真相揭示出來也無妨,此後關兄可放寬了心,做一個坦蕩君子,豈不甚好?至於那些來尋事的人,真到了巫山,又能奈我何?還請關兄不必擔心。"

  那蒙面人低聲說道:"只是……姬姑娘並沒有扣留在下的親人要挾在下,完全是因為在下……"

  姬瑤花截斷了他的話,"這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關兄不必放在心上。關兄儘快趕回家去,就當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不要節外生枝,便是對我姐弟二人最好的回報了。"

  那些愛管閒事的傢伙,這會兒應該已經上路來找她的麻煩了,儘快送走面前這人,不讓他與那些人打照面才是正理。不過此時此刻,姬瑤花忽然對姬瑤光算無遺策的頭腦有了小小的懷疑,關玉峰這個貌似精明幹練的傢伙,居然會笨拙到當面向她質疑那封信的內容--如果他事先看了信,很可能根本就不會送吧?不知道這個小小失誤還會有什麼後果,該怎麼補救才好呢?

  不過姬瑤花溫柔而不容置疑的話語,似乎已經讓關玉峰無從提出異議,心中縱有許多言語,也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只能訥訥地看著姬瑤花拍醒石頭,策馬離去,留下他悵然獨立在深林之中。

  別過關玉峰後,姬瑤花一行人棄車騎馬,加快了行程,不多日已近巫山。姬家早有五名家僕帶著一副竹滑竿在道口等候多時,姬瑤光連日騎馬,神色甚是疲倦,毫不客氣地坐上了滑竿,姬瑤花領著石頭一起踏上了山道。

  沒有走水路,這讓石頭暗自松了口氣。石清泉雖然很少與他提及巫山之事,石頭也多少聽說過峽江的灘險彎多、風急浪高。俗語道,欺山莫欺水,對於他而言,這可是至理名言。在這山林之中,即使處處是猿啼虎嘯,也倍感熟悉親切,連帶著山谷中時時出現的急流轟鳴之聲,也不那麼令他忌憚了。

  姬瑤花很顯然也是慣走山路的。無論棧道是平易還是險峻,她始終呼吸平緩深細,步調均勻輕快,白衣飄飄,纖塵不染,而且還有閒情逸致,一路向石頭講解這巫山與峽江的掌故逸聞。姬瑤光本來躺在滑竿上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何時也醒過來了,靜靜聽了許久,忽而笑道:"瑤花,你說故事可不太在行。"顯然是加了太多她自己的杜撰和想像,看來騙人騙久了,的確會習慣成自然。

  姬瑤花橫他一眼,"你就很在行了?"

  姬瑤光哈哈一笑,高聲吟誦道:"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至於夏水襄陵,沿溯阻絕。或王命急宣,有時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里,雖乘奔禦風,不以疾也。春冬之時,則素湍綠潭,回清倒影。絕多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淒異。空穀傳響,哀轉久絕。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酈道元在《水經注》中描述三峽風光的這一段話,鼎鼎大名,只可惜……姬瑤花笑眯眯地看著一臉似懂非懂的茫然神色的石頭,"瑤光在對你掉書袋呢,只可惜書袋扔錯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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