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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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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範老夫人前些日子經常做夢,夢見范老太爺回來,說在陰間過得不安生,要搬個新住處。」 「我看是他們家作孽太多,這才……」說了半句,那人趕緊住嘴,若無其事地朝四周張望。 旁人議論紛紛,唯獨白曉碧明白其中緣故。什麼托夢,這次遷墳明明是溫海提議,他們早就計劃好的,先前范老太爺的墳地上其實是座空墳,棺材昨夜才從水裡撈起來,他們就立即抬到這裡葬好了,現在不過是做做樣子騙騙外人而已。 遠處,溫海與范大老爺並肩而立,臉上神情平靜無波瀾。 白曉碧緊緊抿著唇,袖中雙拳逐漸握起。真如朱全所說,他本事那麼大,既有心幫忙,為範家尋到了更好的地方埋祖墳,範八抬的官肯定會越做越大,他還親口保證過「一個月之內必有喜報」的。父親慘死,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仇家得勢,可恨自己身為女兒家,什麼本事也沒有,幾時才能報得大仇? 「果然請了高人,看得這樣一塊好地。」身旁有人低低地讚歎。 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朵,白曉碧愣了愣,轉臉,只見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抱胸而立,身上是毫不起眼的青衣,裝束沒什麼特別,唯獨那張臉美得難以描畫,當真非「面如冠玉」四字不能形容,長而美的眉毛斜飛入鬢,眉梢有粒鮮紅生動的痣,眼睛明亮如秋水,正遙遙望著那座新墳。 除了帶些神秘,他的氣質與普通人並無兩樣,站在人堆裡毫不起眼,不仔細看他的臉根本就很難注意到,但白曉碧總覺得這人平凡太過,反而透著些刻意,刻意地隱藏。聽他話中的意思好像也懂得風水,難道又是個地理先生? 少年目光閃閃,看著遠處溫海若有所思,半晌才自言自語地道:「正元會?」 聲音極小,白曉碧卻是有心人,一字不落地聽得清清楚楚,心頭疑雲頓生,正元會是什麼?他說的難道是溫海?正在好奇,少年已經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過臉來。 那雙眼睛仿佛無底深淵,容納了許多複雜的東西,目光看似柔和友好,其中卻又依稀隱藏著一絲懷疑與試探,與他的外貌年齡極不相稱,全無半點少年的單純,通常只有閱歷豐富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目光。白曉碧知道自己失禮,忙收回視線低了頭。 左邊不遠處似乎有人在朝這邊看。 方才只顧著注意少年,想不到還有人在看自己,白曉碧下意識地抬頭望過去。 討人喜歡的臉,眼底的笑意將其他神色掩飾得乾乾淨淨,今日他換了身白衣裳,配著條看上去很名貴的鑲著美玉的繡花腰帶,合著手中水墨摺扇,越發顯得豐神俊美,翩翩人才。 他看過來,白曉碧看過去,視線就正好對上。 那目光其實很溫柔也很乾淨,不帶半分戲謔,可白曉碧仍莫名反感,渾身不舒服,被他這麼一看,身旁人群全都變作虛設,全場唯剩自己一人。明知道討厭他沒有道理,但不知為何,白曉碧就是看他不順眼,又不好立即將視線收回,那樣反倒顯得心虛,於是將目光略朝左移開了點,越過他,裝作看不遠處的人群。 他含笑側臉,不知與旁邊的香香姑娘說了兩句什麼。 白曉碧本就為溫海幫範家的事鬧心,眼角餘光瞥見,不由越發氣惱。他看什麼,難道當自己也和青樓那些姑娘一樣?想起那天夜裡的事,雪絨披風映著月光,溫柔關切的聲音,她就更加難過,心情更加糟糕。 遠處溫海似乎也朝這邊看了一眼。 時下王孫公子甚至窮書生都愛用摺扇,那是他們高雅身份的標誌,溫海手上也有一柄,只不過與尋常人略有不同,他很少打開扇面,相比之下氣勢有餘而風流不足。摺扇於他而言,已經不再是流行的裝飾品,而是一件用得順手的東西,合攏的摺扇看不到裡面有什麼字畫,正如他的人一樣,內斂,捉摸不透。 趨炎附勢為範家辦事,白曉碧別過臉。 不知是不是聽錯,身旁青衣少年低低地笑了一聲。 再看看遠處的范大老爺,他正在吩咐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們,一臉得意的笑,白曉碧恨極,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為爹爹報仇?眼圈不知不覺地紅了,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忽然想到朱全眼睛瞎了行動不便,必定沒來,於是轉身快步往回走。 沒人留意到,青衣少年正緩緩斂眉,目送她遠去。 今日的面竟然已提前磨好,用大大的布袋子裝得好好的,靠牆放著。牆邊長杌上坐著個灰衣老者,白髮用木簪束起,膝上擺著個藍布包袱,一派清閒的模樣。 白曉碧差點認不出來,驚訝道:「你……朱伯伯?」 朱全微笑著沖她點頭。 今日的他明顯與往常不一樣,已不再是那個邋遢的瞎子老頭,精神抖擻就像變了個人,不僅身上是乾淨衣裳,鬍子也梳理整齊了,背也不駝了,氣色也好了,還有那雙眼睛…… 白曉碧終於露出震驚之色,失聲叫道:「朱伯伯,你的眼睛!你……」 朱全緩緩提了包袱站起身,望著院門恨恨地笑,「被他們害了十年,我朱全總算熬到頭,如今師父破了先前的風水,我自然該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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