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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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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少爺。」還是那女子反應比較快,手臂依然扶著哭泣的瘋子,身子卻已朝李允跪了下來,恭敬地喚道。 「你是……辛?」李允費力地從脂粉後尋找那女子原本的容貌,終於不甚確切地回應道。 「是我,允少爺。」鮫人女奴微微一笑,「不過現在徐先生已經給我改名叫『辛悅』了,這樣才符合中州的習慣。」 「你不用多禮,我已經不是你的主人了。」李允跳下馬,將辛悅扶起,驚異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徐先生呢?」 「先生原本被發配往九嶷的帝王穀修建陵墓,不料我們走到半路,遇上蒼梧王叛亂,就被就地收編到牢營裡了。」辛悅語氣平靜,斂著眼神打量面前風塵僕僕的李允,一身藏青色的衣衫讓她立時聯想起唯一一次在徐澗城筆下看到的用中州筆法所畫的水墨荷葉——挺拔地支出水面,清爽而乾淨。然而她眼中很快升起一種冷冷的寒意,如同深秋裡凜冽的霜風,把頭腦中幻想的荷葉一枝枝凋零了去——很久以前徐澗城拗不過她的要求偷偷畫的那幅荷花,最終被管營扯成碎片,還聲色俱厲地警告不得再浪費官家紙墨,否則要將他們送有司治罪。想到這裡,辛悅仿佛又看到了當時徐澗城的眼神,分明有熔岩一般的怒火湧上來,又瞬間被無邊的冰雪壓制了下去。可是,這種無力的憤怒,眼前這個養尊處優的少爺是無法領會的。 鮫人女奴心中的想法,成功地掩飾著沒有讓李允看出來。李允握著馬韁繩,有些尷尬地笑著:「那你們現在還好吧?」 「還好,徐先生能寫會算,被選為書吏,不用再做苦工了。」辛悅仿佛愉快地回答,卻避而不談自己的處境。 李允猜測得到他們的艱難境況,此刻卻不敢說破,只得道:「等我安頓下來後來找你們——請問宣撫使衙門怎麼走?」 「允少爺是去見玄大人的麼?」辛悅笑了笑,別開頭沒讓他覺察到自己眼裡的寒霜,指點著方向道:「宣撫使衙門就在那邊,你現在趕去,正可以趕上點卯。」 「你就是李允?」忻州宣撫使玄諮從座位上站起,親自走下帥台將李允扶起,爽朗笑道,「昔日名震演武場的神槍小將,玄王那時就看出日後必為國之棟樑!本帥如今得你襄助,何愁大功不成?」 「玄帥過譽了,李允蒙玄帥青眼,得以效勞馬前,一切憑玄帥驅馳。」李允連忙斂容行禮,不敢有半分差池。對於玄諮提到的比武,正是他昔日初入軍中的例行演習,那一次,雖然他武藝冠絕一時,卻最終只授了雲都校尉的區區職位,不像玄諮以空桑玄之一族的貴族身份,年紀輕輕便做到了帥位。 「李校尉太客氣了。」玄諮笑道,「皇上看中校尉的才幹,本來派你去清剿葉城海盜,是我幾次三番向皇上懇求,皇上才肯調撥校尉到我麾下。如此難得招攬的人才,玄諮豈敢不倚仗重用?」 「多謝玄大人栽培,李允敢不用命。」李允聽玄諮的口氣,分明是向自己展示恩威,連忙再次躬身施禮,以示忠誠。 正客套間,忽有一名小校匆匆跑進議事堂:「報!叛軍先鋒官遇明,在西門外罵戰!」 玄諮眉頭一皺,向堂下諸位將佐問道:「遇明這廝甚是可惡,幾番挑釁——哪位將軍願意出戰,挫一挫叛軍的威風?」 李允微微一動,又忍下了。等了一會,見眾人目光都偷偷覷向自己,大有不以為然之色,顯是對方才玄諮的溢美之詞心存不滿,終於鼓起勇氣出列道:「大人,我願前往!」 玄諮面有喜色,假意關切道:「李允,你鞍馬勞頓,還是將息些時日再出戰吧。」 「多謝大人。」李允反倒為自己的唐突有些不安起來,紅著臉道,「初來乍到,請大人給我個立功的機會!」 「好!」玄諮籠了籠袖子,頒下令箭道:「李允聽令:我給你五百人馬,開西門出戰!」 號角聲中,忻州城西門大開,五百人馬簇擁著手提騰淵槍的年少將軍,踏上城外廣袤的原野。李允官職低微,又來得匆忙,是以連個標明字號的旌旗也沒有,五百人馬面對蒼梧王麾下旌旗飄動、氣峙山嶽的軍隊,顯得頗為寒磣。 玄諮帶領諸位隨從,登上西門城樓,親自為李允觀陣。雖然李允出身于曾經煊赫一時的靖平李府,但蒼梧大將遇明卻是有名的虎將,否則也不會以孤軍深入忻州城下,為後續的蒼梧大軍做先遣。這一場廝殺,正好可以窺探李允的實力,方便玄諮以後見機行事。 天祈朝沿用雲荒的慣例,兩軍對陣多為雙方將領拼殺在先,士兵混戰在後,因此打頭陣的武將勢必武藝超群,否則定會折了士兵的銳氣,影響整個戰事的成敗。於是此刻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聚集在緩緩策馬走近的兩個將領身上。 玄諮整一整身上的披風,耳聽得鼓聲四起,為即將對決的兩人助威,而眼中披甲持槍的李允則不復方才唯唯諾諾的模樣,神色顧盼間英姿颯爽,倒似陡然生出光芒來。玄諮正驚詫間,城下二人已經動手,卻都是使的長槍,跨下戰馬踢騰起一片濃密的煙塵,頃刻間已分不清彼此。玄諮看著看著,見李允手中長槍勢如蛟龍,竟比昔日在越京演武場上更為精熟,不由暗暗一驚。心裡忽然想起臨行前清越的話語,身上立時有些寒意,便低頭看了一眼袖中物件。正在這時,猛聽到兩軍陣中一起鼓噪,連帶身邊幾個武將也情不自禁喝了一聲采,連忙抬起眼時,正看見李允已一槍將遇明挑落馬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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