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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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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不用客氣,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求郡主一事的。」玄諮依然不慍不火地笑道。 「階下之囚何用『求』字,玄大人真是客氣了。」清越不動聲色地答了,心裡卻有些異樣。 「因為傳言蒼梧王暗中派人潛入越京來救郡主,皇上很快會將郡主接入宮中,玄諮只求郡主到得宮中後溫柔順隨,莫要惹怒皇上,一定要保住性命。」玄諮說到這裡,竟然一反方才的漫不經心,眼神鄭重,仿佛另有寓意。 「玄大人過慮了,清越若是有幸入宮,定會想方設法討得皇上歡心,將那些升天的雞犬一隻一隻都打落到地上去。」清越盯著玄諮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 玄諮淡淡一笑,心中知道這番話無非這個天真的女孩兒說來嚇唬人而已,輕笑道:「郡主只要平安就好,不用那麼委屈自己。對了,還忘了告訴郡主,我此次去忻州,手下有一個部將就叫做李允,不知是不是郡主當初認識的那一個。郡主想不想托我帶點什麼話給他?」 「胡說,李允已被皇上差遣到九嶷郡去了,又怎麼會去姑射郡的忻州?」清越心裡咯噔一下,脫口而出。 「去什麼九嶷,那是皇上小懲他而已。如今他在雲荒東南西北奔波了幾個月,也是該為朝廷盡力效命的時候了。」玄諮看著清越,一雙靈活的眼睛轉了轉,臉上依然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確實如玄諮所言,從四月離開越京,到如今八月處暑,三個多月來李允一直在雲荒大陸上輾轉奔波。他帶著軍中路憑,從越京北安門出發,沿著青水到達雲荒中部洋洋萬頃的鏡湖邊,登上長途渡船,準備從水路前往雲荒最北面的九嶷郡。 九嶷郡路途遙遠,因此渡船照例要在鏡湖湖心的伽藍城停靠一天,吐納貨物。看著船家和水手來來往往搬運忙碌,李允空閒無事,便下了船沿著碼頭閒逛。 伽藍城是空桑第一大城,自第一個王朝建立來就一直是空桑歷代王朝的首都。天祈王朝雖然皇帝長期居住在越京,名義上伽藍城仍然是國都,大凡新春來臨之際,天祈的皇帝們便要從越京出發,乘坐禦船來到伽藍城,登上城中心直入雲霄的白塔,主持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李允站在湖邊,很容易就把遠處的白塔看了個清楚,想起數千年前興建這宏偉建築的艱辛,不由興起些虛無縹緲的感歎。 看了一會白塔,李允繼續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卻被一排堅固的石牆攔住了去路。沿著石牆繞到它的側面,李允猛然發現幾個兵士持了長戈肅立在石牆入口處,顯然不放尋常人等靠近。 李允不是犯禁之人,老老實實地退開。然而退得幾步,視線裡便現出石牆後一抹朱紅的飛簷,遠遠地劃破了天空的陰影。心裡似乎有一根弦被撥動了一下,李允迅速跑到碼頭的一處貨臺上,幾個跳躍登上高高的貨物堆,舉目朝那石牆之後的水面望去,不由身子微微一顫。 那是一艘巨大的樓船,船頭用雲晶石浮凸鑲嵌出栩栩如生的獸頭,李允認得那是天祈王朝皇室標誌——神獸狷的頭像,僅此一項就可證明這艘氣勢宏偉、精雕細刻的樓船正是皇家的專用座船。此刻這艘禦船風帆未掛,槳櫓不發,只是泊在碼頭中隨著湖水微微起伏,顯見已閒置了許久。 眼光細細地掃過禦船的每一個細節,李允恍惚覺得自己也曾經這樣貪婪地觀察過這艘船,可這由天祈王朝開國皇帝元烈帝建造的禦船隻往返于伽藍城和青水口之間,自己連鏡湖都沒見過,又怎會看見過它?想必這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李允搖了搖頭,力圖甩開腦子裡混沌的思緒,跳下貨台。 可是下一刻,清越的笑語卻清清楚楚地響在了腦際:「我看出來了,這艘船,倒像是皇上去伽藍帝都的時候,在鏡湖上乘坐的禦船呢……」是啊,如果自己從未見過這艘裝飾了神獸狷的禦船,又如何能夠給清越疊出一艘和這船一模一樣的紙船來,倒像是自己早已將此船的一分一毫都刻畫在腦中一般?眼前不斷閃現出那禦船和紙船的影像,李允猛地低低呻吟了一聲,舉手扶住了跳動的太陽穴。 似乎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想要破土而出,卻又被急速流動的血液一點點沖淡了。這個毛病,自從他八歲那年患了重病,幾乎死去之後就不時發作,每次都是祖父李況將他抱在懷中,一遍遍低語安慰將他哄得睡著了才會不治而愈,成年後更是幾乎絕跡,不想此番在遙遠的伽藍城竟會被一艘樓船引發。 體內的血流得越發快了,李允感覺得到自己的臉燙得驚人,想必已紅得如同煮熟的蝦子。他坐在地上,緩緩地呼吸著力圖平復血液異常的流動,平心靜氣了一盞茶的工夫,果然發覺神志逐漸清明,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正奇怪間,忽見一艘快船風馳電掣一般駛了過來,當先一個兵士不等船停穩便跳上碼頭,大聲喊道:「哪個是李允?」 「在下正是。」李允趕緊站起來,迎著那軍中傳令的快船走過去,抱拳施禮,「不知官長有何事吩咐?」 「傳兵部調令,著雲都校尉李允即刻赴薩其部鎮西軍部下效力,不得有誤!」傳令兵例行公事地說完,伸手將調令交給李允。 李允雙手接過,心中詫異地處雲荒西北角的薩其部轄地歷來和平馴順,兵部為何會突然將自己派駐那裡。然而軍令如山,不得不遵,他只得立時尋了另一艘開往西北方蘆湄城的商船,啟程前往薩其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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