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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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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對方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只是準備打一仗就跑,他們什麼難以承帶的輜重都沒有帶,全軍輕裝上陣,難怪最後一觸即走卻不潰,跑得像兔子一樣。 他們為什麼要跑?這名滄州方面的最高將領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他知道自己不是上杉虎的對手,可如果能夠真正瞭解上杉虎的想法,那麼有的放矢,也不至於像眼前這樣打了勝仗,卻依然在害怕。 第二日,另外的兩個戰場上也傳來了令人震悚的戰報,那兩路北齊精銳入境並不深遠,在滄州城外南慶軍方進行合圍一擊的同時,北大營其餘的軍力也同時出擊,殺向了邊境之處的敵方軍營……然而那兩路北齊精銳,竟是跑得更快! 所有的北大營將領們都警惕了起來,他們不知道北齊那位名將到底在打怎樣的算盤。於是他們強行約束著部下,沒有讓南慶的鐵騎借著反擊的勢頭,殺入北齊的國境之中。 第三日,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從滄州城下脫圍而走的四萬北齊精銳部隊,在退回北齊境內的途中,異常奇妙地向東穿插,進入了東夷城宋國境內,佔據了宋國邊境上的一座州城。 據說宋國州城上的部隊沒有進行絲毫抵抗,而東夷城方面也沒有任何反應,就此讓那四萬精兵入了州城。 這座州城看似不起眼,跡近荒廢,以往也沒有任何勢力注意到此處,然而如今上杉虎領兵進駐,地圖上多了一個大大的紅點,南慶軍方睜眼一看,赫然發現這座州城恰好鍥在了北大營與燕京城範圍的正中,就像一根魚刺般,刺得南慶所有軍人都極為不舒服! 難道這就是上杉虎的真實意圖? 滄州一戰,北齊敗,南慶勝,看似如此,然而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難道就這樣結束了? 就這樣又過了十數日,監察院四處與軍方情報系統同時向北大營的各處將領傳來情報,北齊十萬大軍撤入國境之後,並未退後整休,而是就在原地開始駐營,並且北齊廣闊的國境深處,開始源源不斷地向著南方輸送各種補給。 風雨欲來,這很明顯是一場決定性大戰的前兆,再加上上杉虎奪取的那座不起眼的州城,南慶軍方頓時警惕了起來,來不及等京都方面的旨意到達,便已經開始做起了迎接真正大戰的準備。 大戰或許在明春? 燕京城裡那位王志昆大帥也被迫將注意力從牛頭山方向收了回來,投注到了橫在自己頭頂上的那四萬北齊軍隊。他皺緊了眉頭,心裡極為憤怒。他怎麼也想不到,范閑所利用的變數,竟然是和北齊人勾結! *** 緊接著京都的旨意到了,傳至燕京城和北大營各位高級將領的手中。慶國皇帝陛下究竟在旨意裡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但自從那道旨意之後,慶國北方的軍事力量便開始休整,開始蟄伏,開始平靜。 再緊接著,東夷城城主雲之瀾通書天下,對於北齊人的悍然進犯表達了最強烈的抗議和憤怒,言明東夷城必將站在慶國偉大皇帝陛下的身邊,對於一切入侵者,都將投予最猛烈的毀滅性打擊。 東夷城內最令人恐怖的劍廬十三子忽然間銷聲匿跡,不知道去了哪裡。得到消息,那座州城內上杉虎帥營的防衛力量馬上加緊了許多。 就在大陸中北方亂局漸起的時候,北齊皇宮裡卻是一片安寧,備受陛下寵愛的理貴妃看著榻上懶洋洋的皇帝陛下,咬唇輕聲說道:「東夷城算是替范閑保下來了,陛下付出了這麼多代價,真不知道他該拿什麼來謝你。」 「謝朕?」北齊皇帝冷笑一聲,輕輕地揉了揉肚子,說道:「那個滿肚子壞水,卻總以聖人自居的無恥之徒,只怕會在府裡大罵朕輕啟戰端。」 §卷七 第一百二十章 冬又至 戰豆豆從塌上爬了起來,自有司理理給他套上了一件灰黑色的大氅。走到殿門口,看著殿外飄拂著的雪花,這位北齊的最高統治者陷入了沉思之中。 北齊上承大魏,喜好黑青等肅然中正之色,這座依山而建的千年宮殿便是如此,他今天身上穿著的服飾基本上也是這兩種顏色,他赤裸的雙足套在溫暖的絨鞋之中,不知可曾暖和。 雪花飄過他微眯著的眼縫,落在了安靜的地面上。此殿深在皇宮深處,與太后宮離得不遠,離山後那座小亭亦不遠,十分幽靜,若沒有陛下的欽准,任何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在這片宮殿左右服侍的太監宮女人數極少,都是當年太后一手帶起來的老嬤老奴,也不用擔心北齊最大的秘密會外泄。 然而就在這樣安全的境況下,北齊皇帝依然雙手負於後,冷靜地直視雪中,根本沒有透出一絲柔弱氣息。或許對於她來說,女扮男裝,早已不是一件需要用心去做的事情,需要隱瞞的事情,而是她早已經把自己看成了一個男人,一個皇帝,這種氣息早已經深入了她的骨肉,不能分離。 「陳萍萍死後,這個天下有資格落子兒的,就只剩下三個人了。」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情,天氣有些冷,臉頰有些紅,只是沒有嬌媚之意,反而有了幾分厲殺的感覺,「朕未曾想到,陳萍萍最後居然玩了這樣一出……」 北齊皇帝的眉尖蹙了起來,呵了口寒氣,說道:「如今才明白,國師臨去前,為何如此在意陳萍萍的壽數,原來他早已看准了,想逼范閑和他那個便宜老爹翻臉,也只有陳萍萍最後主動的選擇。」 「朕不明白陳萍萍為什麼要這樣做,什麼樣的仇恨可以讓他做得這樣絕?」她冷笑一聲說道:「想來和當年那個女人有關係吧。」 司理理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身旁,憂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小暖爐遞了過去,輕聲問道:「三個人裡面也包括范閑?」 她是南慶前朝親王的孫女,如今卻是北齊皇宮裡唯一得寵的理貴妃,她與北齊皇帝之間的關係,比很多人猜測的都更要親密一些,她們是伴侶,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也是彼此傾吐的對象。先前北齊皇帝說陳萍萍死後,還有資格在天下落子的,只有三人,如果這三人裡包括范閑…… 「范閑當然有資格。」北齊皇帝輕輕地摩挲著微燙的暖爐,歎了一口氣說道:「他有個好媽,自己對自己也夠狠,才有了如今的勢力……不要低估他的能量,東夷城裡面可是藏著好東西的。」 「至少眼下,慶帝並不想把他逼上絕路,還是想著收服他。因為收服范閑一系,遠比消滅他,對南慶來說,要更有好處。」北齊皇帝幽幽說道:「僅此一點,就證明了范閑手中的力量,讓慶帝也有所忌憚。」 「天寒地凍的,不要站在殿門口了。」司理理小心翼翼地看著皇帝的臉色,眼角餘光很不易察覺地拂過那件大氅包裹著的腹部。 皇帝何等樣聰慧敏感的人,馬上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厭惡之意,雙頰微緊,似乎是在緊緊地咬著牙齒,壓抑著怒氣。 看著皇帝這副神情,司理理卻是噗哧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不知道小范大人若知道陛下此時的情況,會做如何想法。」 「那廝無情得厲害,然而……骨子裡卻是個腐儒。」北齊皇帝毫不留情,刻薄地批評著南方的那個男人,冷笑說道:「這數月裡做的事情,何其天真幼稚糊塗!時局已經發展至今,他竟還奢望著在南慶內部解決問題,還想少死些人,就能讓這件事情走到結尾……他終究是低估了慶帝,就算他那位皇帝老子不是大宗師,又哪裡是他的這些小手腳能夠撼動地位的?」 「想少死人就改朝換代?真是荒唐到了極點。」北齊皇帝雙眼微眯,並沒有聽司理理的話,離開這風雪初起的殿門口,冷冷說道:「此次朕若不幫他,東夷城則和燕京大營正面對上,不論雙方勝負如何,朕倒要看看,他如何還能在京都裡偽裝一個富貴閒人。」 「陛下難道就真的只是想幫他守住東夷城?」司理理眼波微轉,輕聲問道。 北齊皇帝身子微微一僵,似乎沒有想到司理理一眼便看出了自己其它的打算,沉默片刻後說道:「朕乃北齊之主,豈能因為一個男人就損傷朕大齊軍士……幫他其實便是幫自己,南慶不亂起來,大齊壓力太大。再說慶帝本來一直都有北伐之念,如今上杉將軍橫守于南,先行試探,再控住中樞,有了準備,將來總會輕鬆一些。」 「只是有些擔心上杉虎。」司理理低眉應道,這句話其實輪不到一位後宮的妃子來說,只是她這位理貴妃,在很多時候,其實和北齊皇帝的謀臣差不多。 「外敵強勢,上杉虎就算記恨朕當年與范閑聯手殺死肖恩……」北齊皇帝微微皺眉,「然南慶一日不消北侵之念,上杉將軍便不至於因私仇而忘天下……朕如此,上杉將軍亦是如此。」 「只是小范大人眼下在南方本就處境艱難,一旦被南慶朝廷的人瞧出此次上杉將軍出兵……與東夷城那方面的關係……」司理理眉宇間閃過一絲憂慮,不由自主地替范閑擔心起來。上京城裡與范閑有關係的三位女子,海棠朵朵遠在草原之上,宮裡這位皇帝陛下帝王心術,冷酷無情,只怕也不怎麼在乎范閑的死活,而司理理卻是禁不住地擔心那個時而溫柔,時而冷酷的男子。 「朕從來不擔心南人會看出此次南下的真實目的,這本來就瞞不得多少人,至少那些知曉南慶朝廷與東夷城之間真實狀態的人,肯定能猜到。」北齊皇帝冷漠說道:「燕京那個王志昆肯定是第一個猜到的……猜到怕什麼?即便傳出去也不怕,與大齊勾結,想來這是范閑都承擔不起的罪名。」 司理理聽到此節,不由幽幽一歎,說道:「原來陛下一直沒有絕了逼他來上京城的念頭……只是若真到了那一步,他還能活著過來嗎?」 風雪令人寒,令人臉頰生紅暈,北齊皇帝平視風雪,緩緩說道:「若他活著,卻不肯來,對朕而言,對你而言,與死了又有什麼差別?」 「朵朵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司理理仰起頭來,看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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