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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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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間的氣氛卻讓當事人們沒有小皇帝的這種判斷,對著七名九品高手的劍意疊加,便是范閑也開始感覺到了呼吸的困難,剛剛乾涸不久的冷汗,又開始沿著他的後背淌了下來。 在這一刻,他不禁有些凜然,劍廬這個地方,確實太怪異了,這麼多九品高手,如果南慶不能與東夷城達成協議,真的發兵來攻,只怕那些領軍的大帥們,要永遠面臨著黑夜裡的襲擊。 劍意彌漫片刻,范閑知道如果真的動起手來,自己只怕很難再活著出去。忽然間他的唇角微翹,笑著仰起了頭,將目光掠過雲之瀾如鐵削一般的雙肩,望著石階下的四顧劍,開口說道:「自家的事兒,真要外人插手?」 這句話落到不同人的耳朵中,有完全不同的含義。雲之瀾以為范閑說的是北齊人,冷漠開口說道:「劍廬弟子足矣,不需要北方的朋友幫忙。」 狼桃在大青樹下微微一笑說道:「小范大人如果能活下來,我會親自向您挑戰。」 而范閑理都不理這兩大高手的回話,只是死死地盯著石階下的四顧劍,因為只有四顧劍才明白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這是兩兄弟之間的戰爭,難道真的需要外人插手?先前影子使出風雷一劍時,范閑就在輪椅之後,可是他只是帶著小皇帝離開,而沒有和影子合擊。 范閑沒有插手,難道你劍廬的弟子就可以插手到你兄弟二人的恩怨之中?范閑賭的是四顧劍的驕傲與野性,賭的是四顧劍先前留影子一條性命,一定有後續的文章可以做。 既然如此,四顧劍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徒弟們,為了報仇,而誤了他的大計。 *** 四顧劍微微抬起眼簾,笑了笑,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似乎是為范閑猜中自己的心思,所以無法看到范閑的真實水準而遺憾。 這位大宗師厭惡地看了跪在自己身旁的弟子們一眼,沙聲罵道:「老子又沒死,就急著嚎喪什麼?」說來奇怪,他這樣罵著,身旁的弟子倒高興了起來,趕緊站起。 四顧劍緊接著把左手的手臂抬了起來,看了王十三郎一眼。這個動作王十三郎很熟悉,下大東山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背的,回到東夷城後,他還是這樣背的,所以他很自然地蹲下身來。 四顧劍往幼徒寬闊而堅實的後背上一靠,很舒服地扭了扭頭,說道:「回廬。」 王十三郎悶聲應下,然後背著瘦小的師傅站了起來,往劍廬外面走去。只是他的身體已經糟到了極點,旁邊的幾位師兄趕緊扶著他,一同離開。 四顧劍就這樣走了,什麼話也沒有留下,只留下一地驚愕與眼睛。范閑看著近在咫尺的雲之瀾,說道:「雲大家,你已經違逆了劍聖大人幾次,難道還想再多一次。」 雲之瀾沉默許久,看了石階下的影子一眼,說道:「其實我也很想背師傅,只是我要背的東西太多了些。」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你背的。」范閑毫不動容,微笑說道:「因為你背不動,壓垮了你不說,還把你想背的東西摔個粉碎,豈不是皆大悲怮?」 雲之瀾沉思許久,複又認真地看了一眼城主府內的血水還有那些屍體,尤其是石階側方城主大人的屍體,半晌後臉色平靜了下來,知道自己的想法終究是全數落到了空處,不知道這位南慶的小范大人究竟是使了什麼樣的魔法,不僅讓師尊大人出手,殺了城主府滿門,甚至還在受傷之後,對這些南慶人沒有絲毫殺戮之心。 其實終究還是這位劍廬首徒不理解四顧劍,這世上沒有人能勸說或是誘使四顧劍做什麼,這位大宗師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罷了。 *** 劍廬一門撤出了城主府,場間只剩下北齊人與范閑還有影子。狼桃將雙手負在身後,從青樹下走了出來,看著范閑微笑說道:「小范大人果然好手段,只是一句話,竟然就能逼得劍廬不能出手。不過我可不是東夷人,今日機會難得,要不要切磋一二?」 「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此時范閑初始脫離劍意險境,整個人都疲憊放鬆起來,坐在影子身邊的石階上,頭也不抬,笑著說道:「這是你家皇帝今天送給我的一句話,我反贈給你。」 「小范大人,我不知道世上誰才是更無恥的。」狼桃身後的彎刀金鏈在風中微微作響,配著他穩定的聲音,更顯美妙,「令妹乃是我天一道弟子,更是受了先師遺命,執掌青山事宜,如今范師妹雖歸南慶,但畢竟師門道統仍在,君便是不念舊情,也要念一念師門之義,去年深秋時節,我青山弟子在西涼路死傷慘重,難道你以為我會這樣便罷了?」 「原來你也知道是死在西涼路。」范閑抬起頭來,兩道寒光射了過去,冷冷說道:「休說苦荷國師遺命有何問題,即便我妹妹日後接替海棠執掌你們天一道門,如果你們天一道還敢在我南慶搞三搞四,我……仍然會繼續殺下去。」 此言一出,青樹下一片擾嚷,狼桃的眉毛也皺了起來,不知道在當前這種急迫情況下,范閑為何還敢如此強硬。劍廬弟子雖走,可是北齊高手猶在,四顧劍即便礙於某事,不想殺了范閑或是那位黑衣高手,可是北齊人動起手來,卻不會有什麼心理障礙。 這位天一道首徒哪裡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哪裡能夠想到,今日的范閑看著這些北齊的高手,就像看著自己的下屬一般,你們的皇帝陛下都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們距離成為我的人……還遠嗎? 青樹下的小皇帝笑了笑,開口說道:「我北齊詩書傳國,當然不會以眾淩寡。狼桃大人,我們走吧。」 此言一出,反而是范閑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看著小皇帝,忽然開口說道:「能不能過來一下?」 對一位皇帝陛下用如此語氣說話,著實無禮到了極點。然而令北齊諸人目瞪口呆的是,陛下竟沒有生氣,只是微笑著說道:「范卿家有何事?待你休息好後再聊吧。」 范閑看清楚了小皇帝眉宇間的冷漠和那些微怒,知道對方畢竟是位皇帝陛下,在臣子們的面前,生怕有何處行差踏錯,自己先前那句話,著實也是有些過分,不由自嘲笑了笑,說道:「陛下,外臣有要事稟報。」 小皇帝沉默許久,不知心裡在做著怎樣的掙扎。今天一天她看到了太多與權力無關的玄妙事情,心神受了極大的震盪,而此時看著范閑的神情,卻是想到了昨夜裡心神所受的更大震盪。 許久之後,小皇帝冷漠開口:「你們都出去,朕有些話要與范卿家說。」 此言一出,滿場又是大嘩,尤其是狼桃,愕然回首看著自己的皇帝陛下,不知道現如今究竟是怎樣的狀況。前些日子,陛下才下定決心與劍廬雲之瀾一派聯手,要將范閑殺死在東夷城,昨天所有人都看見了,范閑將陛下擄進了劍廬,雙方之間的仇恨應該是不共戴天,可是此時看這二人說話神情,完全不像是眾人想像的那麼回事。 一直站在小皇帝身邊的何道人也大感震驚,狐疑地看了狼桃一眼,等待著他的發話。 狼桃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將手一揮,領著眾人退出了城主府。不管他擔不擔心范閑會對陛下不利,可是既然陛下金口下旨,自己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依旨而行。 城主府再次回復平靜。范閑站起身來,走到小皇帝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忽然開口說道:「今天你最後聽見的那些東西,不要說出去,不然……我也會把我所知道的事情說出去。」 小皇帝面色微變,眼瞳裡寒光一閃即沒,她沒有想到范閑這麼快便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沒有想到范閑會這樣直接地用自己的秘密來要脅自己。 監察院六處主辦是四顧劍的幼弟,這個事情可以用來發揮的餘地太大,甚至可以動搖慶國朝廷的根基,讓慶國皇帝與監察院之間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北齊的錦衣衛不是吃乾飯的,在很久以前,小皇帝就從衛華的嘴裡知道,當年懸空廟的刺殺,慶帝一直認定是四顧劍那個不聞於世的幼弟所為。 小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秘密對於北齊來說太過重要了,能夠讓慶國內亂,毫無疑問可以讓北齊就此翻身,只是……范閑的手裡卻掌握著一個足以令整個北齊顛覆的秘密。 她的臉色變幻了許久,最後才輕聲說道:「朕知道了。」 *** 在城主府的外面,狼桃眾人的面色也在變幻不停,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在劍廬外面心急如焚一夜,時刻擔心陛下的安危,最後陛下竟然和范閑似乎有了相談甚歡的感覺。 狼桃忽然眼瞳微縮,說道:「傳令回南慶,讓木蓬趕回來。」 何道人在一旁面色微變,壓低聲音說道:「大人懷疑范閑給陛下種了毒?」 「范閑乃是當世用毒大家,如果不是種了毒,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陛下離開,陛下為什麼剛才又肯答應留下與他密談。」狼桃的眼瞳裡滿是憤怒之色,一字一句冷冷說道:「范閑此人,毒如蛇蠍,不可輕視。」 狼桃的智謀反應不可謂不快,然而他卻根本不知道木蓬早已經讓范閑關進了監察院的七處,他更不知道,范閑確實給小皇帝種了毒,卻不是那種會死人的毒,而是心上的毒,一嘗無解。 §卷七 第五十章 我們都是顏色不一樣的海 四顧劍沒有下令,讓劍廬的弟子殺死范閑,甚至連那個膽大妄為到刺傷自己的監察院刺客首領也放過了,這個事實,讓劍廬裡的弟子們感到了一絲詫異以及震驚,而沉默著從劍廬裡走了出來的雲之瀾,心情更是沉重。 他看了看四周,三師弟和四師弟都留在了廬內,似乎師尊大人有什麼話要交代他們。雲之瀾忍不住看著西方的落日,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兩位師弟最尊敬自己,也參與到了軟禁十三郎,伏擊范閑的行動之中,師尊此時把他們留了下來,難道是要問這件事情? 以他對四顧劍的瞭解,師傅若真的是想處置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怕根本不需要調查什麼,詢問什麼,直接就讓自己自盡,只怕自己也很難生出反抗的勇氣。 淡淡的暮光照耀在劍廬首徒的臉上,有些黯然,有些無奈,今日城主府滿門盡喪,已經充分表明了四顧劍的態度,這座東夷城的城頭之上,再過些時日,只怕就要換上李家王朝的龍旗了。 他知道這或許是歷史的必然,不然師傅斷不可能與范閑達成協議,向那個姓李的慶國皇帝低頭,只是他的心中依然忍不住抽痛起來。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東夷城內的一方大勢力——城主府,如今全部變成了血泊之中的死屍,四顧劍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統一了整個東夷城上層社會的思想,震懾住了廬內所有弟子的心思。而城中那些不計其數的商人和夥計們,想必也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畢竟打仗從來不是商人們喜歡的一項娛樂活動。 雲之瀾微眯著眼,看著上方的山居。北齊的那位皇帝陛下,此時已經在狼桃和何道人的守護下,沉默地回到了山居之中。他不知道這些北齊人此時心中在想些什麼,自己暗中與對方達成的協議,是該就此中斷,還是繼續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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