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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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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范閑欺負誰,誰便紅,這就是如今的情勢。」他看著賀宗緯自嘲一笑說道:「想借著這件事情,讓陛下更憐惜你的忠誠?」 賀宗緯終於壓抑不住心頭的怒氣,冷冷地看著范閑,說道:「公爺究竟想我怎樣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非要逼死一位大臣才甘心。」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范閑微諷看著他,「大前夜,胡大學士親自上府來替你說和,昨夜,前集賢館大學士曾文祥,你當年的私師,攜著潘齡大學士,也來替你鼓吹。賀大人如今風光正盛,三位大學士出面保媒,我區區一個監察院提司,哪裡敢逼迫你。」 聽到這句不鹹不淡的刻薄話,賀宗緯難以壓抑心頭的怒意,沉聲說道:「敢請教小公爺,我究竟有何處做錯,得罪了你?」 范閑微嘲一笑,說道:「我不待見你,這便是你的錯了。」 「小范大人,宗緯乃是陛下的臣子。」賀宗緯怒極反笑,冷冷說道:「您即便權傾朝野,但也只不過是陛下的臣子。當街威脅朝廷命官,不將陛下放在眼裡,難道你就不怕陛下一道旨意下來,收了你所有權位?須知為人當謹慎,行事莫囂張。」 范閑也不動怒,只是安靜地站在他對面,輕聲說道:「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三年前,二皇子曾經在抱月樓的茶鋪裡,也說過和你一模一樣的話。但不要忘記,如今他在墳裡躺著,而我在外面。」 說完這句話,范閑便離開了酒樓。該對賀宗緯說的話,該對此人表示的態度,他已經做到位了,至於對方肯不肯接受,那是對方的問題。 *** 回到范府,果然看到若若正在婉兒和葉靈兒的包圍之中,輕聲說著什麼,神色大不自然,而把她搶回府的李弘成,卻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離去,並不在府中。 看著范閑回來,林婉兒望著他使了個眼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大概也是對於小姑子的婚事,鬧得滿城風雨,大感無奈。而葉靈兒只是看了范閑一眼,卻沒有如范閑預料那般,沖上前來,質問他這個做兄長的,怎麼連這點兒小事兒都辦不到。 看來愛情果然令人溫柔啊……范閑沒有問王十三郎在哪裡,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對妹妹招了招手,兄妹二人進入二號書房之中。 「弘成是不是怕我揍他,所以先跑了?」范閑和妹妹二人相對而坐,輕聲問道。 范若若臉上羞紅之色微作,畢竟在大街上與一個年輕男子同騎,確實是件極羞人的事情。平靜了片刻後,她輕聲說道:「王府有事,他先走了。」 范閑在心裡暗暗點頭,本來擔心妹妹生氣弘成的孟浪舉動,但看來還好,如此看來,李弘成的兵痞手段,倒不見得是什麼壞事。 范若若忽然醒悟過來,怔怔地看著范閑,說道:「哥哥剛才也在?」 范閑一窒,笑道:「這事兒傳得快,滿京都都知道世子回京,正在和賀大人搶媳婦兒,我當然知道。」 「弘成也盡胡來。」范若若面色微怒,說道:「醫館那裡還有那麼多病人等著診治。」 「那些事情稍後再說,世上病人不可能斷,你一天到晚也不可能全部救治。」范閑望著妹妹,嚴肅問道:「我知道賀宗緯這些天時常去醫館,我要問你一句話,你對陛下的指婚,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范若若未經思考,平靜說道:「妹妹現在還不想嫁。」 這幾日賀宗緯一直去醫館非示威靜坐,表現得足夠溫文爾雅,誠心摯意。范若若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女子,當然也知曉最近有自己有關的八卦,也知道兄長正在為這件事情煩心,自然會與賀宗緯講清楚。只是賀宗緯依然不屈不撓,發揮不怕燙的死豬精神,又戴了一個真摯的面具,范若若也不好學思轍那樣扛起掃帚趕人。 「好,不想嫁那就別嫁。」范閑臉上的平靜也不是裝出來的,「你知道我這個做兄長的看似溫和,實際上有些霸道。我不喜歡賀宗緯這個人,即便你答應嫁給她,我也要棒打鴛鴦。」 范若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聲咕噥道,當年小時候還說什麼戀愛自由,如今卻只知道霸道。 她卻哪裡知道,在二人幼年時講鬼故事的時節,真實年齡比她大十幾歲的范閑,早就自然而然有了帶閨女的感覺。 自家閨女要嫁人,哪有當父親的人會信奉什麼戀愛自由的鬼話——慶國沒有,那個世界沒有,整個宇宙都沒有。 一席話後,范若若沉默了起來,兩隻手攥著衣角用力地搓揉著,緊張而複雜的情緒,讓她與這世間旁的女子並沒有什麼兩樣。許久之後,她忽然歎了口氣,望著范閑幽幽說道:「哥哥,我是不是很任性?」 如果放在別的權貴府中,甚至是放在這天下任意一處所在,范若若對自己人生婚姻愛情的選擇,都會顯得格外不一樣。她先是拒絕了靖王府的聯姻請求,逃離了京都,在苦荷門下學藝數載,如今又拒絕了皇帝陛下的第二次指婚。 抗旨拒婚,在封建皇權的社會裡,當然會給自己的家人帶來很多的危險與不便,為了自己的人生,而陷家人于不安定之中,只怕所有人都會認為這種做法,是一種極其任性而不負責任的舉動。 但范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那個人,唯一的那個伏波娃,看過性政治的男人,所以他從來不認為妹妹的決定,有絲毫需要批評的地方。 很多年前那個姓葉的女子或許也看過,但她畢竟已經離開了,所以如今便只有范閑一個人很強硬地站在人世間,以支持妹妹任性的方式,來回味或者說是追憶那個結婚並不需要長輩點名的美好世界,那個至少在某些方面更平等一些的美好世界。 「你傻了?」范閑的臉色冷了下來,嚴厲說道:「從小我就教你,自己的幸福大過天,除了真心願意的事情外,沒有任何事值得我們做任何的犧牲或是讓步。忠孝之道是要講的,但在你我自己的幸福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是這不是很自私的一種做法?」范若若沒有被兄長冰冷的臉色嚇退,仰著臉很認真地說道:「因為我的事情,讓府中不得安寧,整個京都鬧得沸沸揚揚……」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范閑已經是揮手止住,皺著眉頭說道:「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丫頭,雖然跟在我身邊的時間沒有思思那幾個大丫頭長,但你知道我對你寄予厚望……我就是希望你能夠成為與這世上一般女子不一樣的人。」 「什麼是任性?」范閑眯著眼睛說道:「父親和奶奶如今都在澹州,京裡就只有我為你做主,任性一下又怕什麼?至於說到自私,我本就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尤其是在家人親人方面,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范若若低頭無語,眼睛卻漸漸濕了起來。只有事處其中的她,才知道自哥哥入京之後,為自己的婚事操了多久的心,當年為了拒絕靖王府的提親,他甚至不惜與北齊人達成協議,也要把自己換到苦荷門下為徒。 看似簡單,實際上范閑為此付出了太多心力與代價。每每思及此,范若若總覺得自己的任性,讓兄長太過操心。她心頭的內疚之意愈重,愈能感覺到兄長對自己的拳拳情意。姑娘家百般滋味交雜在心頭,哪是辭句所能道清言明。 *** 後幾日,范閑便似乎忘記了宮中指婚的事情,只是沉在監察院中與言冰雲安排著東夷城方面的事宜。西胡的事情已經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即便單于速必達和化名為松芝仙令的海棠朵朵再有能力,可是定州青州兩地的間諜已經被監察院打得一乾二淨,加之草原因為左賢王暴死而重新陷入不穩定的狀態之中,慶國的西陲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 如今的監察院一應事務,其實都是由言冰雲在處理。每每思及此事,范閑都不禁為當年深入上京救小言公子的決定而感到幸運,他的能力在於突擊、決殺以及大勢上的判斷,而言冰雲則是具體謀劃執行計劃的不二人選。 如果沒有言冰雲的幫助,范閑根本沒有辦法控制如此龐大的監察院系統。 事情早已證明了這一點。范閑入京後監察院的幾次大行動,實際上的執筆者,都是這位白衣飄飄,與監察院黑色官服涇渭分明的小言公子。唯一一次范閑自行決定的計劃,便是膠州水師清軍事宜,這一次行動事後被陳萍萍批得體無完膚,狗血滿臉。 所以范閑將陛下與自己的意圖說給言冰雲聽後,便不再操心東夷城的事兒,只是帶著王十三郎悄悄進了一次宮。 雖然如今因為若若的婚事,范閑和皇帝還在進行冷戰,但是事關朝政的大事,父子二人都不會選擇賭氣,既然皇帝已經暗中知曉了王十三郎的存在,范閑便不會在這些小處上犯大錯。 關於指婚,雖然如今與陛下打擂臺的任務,都已經交給了靖王府,但是范閑還是關切地在一旁看著。 范若若依然每天去醫館照拂病患,而世子弘成卻是冷著一張臉,在醫館外站著,這位世子爺或許是對於宮中指婚的消息感到了極大的憤怒,那張臉陰沉到了極點,來往於醫館的病患,都不禁會心神凜懼,感受到這位貴人身上的寒意。 李弘成如今已是定州軍方的一號人物,三年來難得回京述職一次,卻心甘情願地站在一家醫館外當保鏢。堂堂大將軍來作門神,京都各方都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即便是胡大學士也不再向范閑說更多的廢話。 賀宗緯並沒有因為范閑的恐嚇,就放棄了心中的念頭,但他去了醫館幾次,卻被李弘成冷冷地趕了出去。小小醫館,竟成了大臣與將軍的角力場,只是賀宗緯畢竟是位文臣,哪裡能敵得過弘成裝出的武夫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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