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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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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了死去的人們,場間的氣氛又變得壓抑了起來。許久之後,李弘成勉強笑著說道:「當然,這件事情不能怪你。那日抱月樓外你在茶鋪裡與老二說的話,他後來都講給我聽了……我知道,你只是想把老二打下來,也想救他一條性命。只是……他這人啊,其實和你一樣倔,不怎麼肯聽人言的。」 李弘成從一開始的時候,在奪嫡之爭中,就站在二皇子的身後。范閑執掌監察院後強力的打擊,只是將李弘成從京都這潭毒水裡打了出來,卻沒有將二皇子打出來。但范閑清楚,弘成之所以支持二皇子,並不僅僅是因為將來的利益,還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極好的朋友。 「我很抱歉他們的離去。」范閑說道:「但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我們無法完全解決的。」 「我一直很好奇。」李弘成盯著范閑的眼睛,說道:「不論是老二還是太子殿下,都在努力地進行某些事情。而似乎只有你,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斷定了這些皇子們的折騰,會以很慘痛的失敗而告終。你是如何判斷出了這一點的?難道一開始,你就神機妙算到,他們沒有絲毫成功的可能性?」 「這和自小的教育有關。」范閑認真回答道:「打小的時候,奶奶抱著我,便會不停地對我說,陛下這樣,陛下那樣,陛下戰無不勝,陛下如何如何……我習慣了,我也就接受了。而且……」 他搖了搖頭:「最後的事實也證明了,陛下確實……戰無不勝。」 李弘成默然無語,只有搖頭。 「還是回趟京都吧。我知道你怕觸景傷情,不過去看看老二也好,他和承乾、皇后娘娘、長公主,都葬在一座漂亮的山丘上,風景不錯。」范閑很誠懇地勸說著這名離家不肯回的浪子:「再說王爺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你做兒子的,總要回去看看。」 李弘成沒有答應,只是誠懇說道:「父親去年大病一場,全虧你照顧,柔嘉來信都說了。謝謝。」 「我們之間何必用謝字。」范閑看著他,看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年關的時候,若若要回京。」 李弘成霍然抬首,眼中一亮。 「葉靈兒來定州散心,怎麼沒有看見她?」范閑沒有繼續說先前那個問題,問起另外一個自己很關心的人。 自從二皇子死後,婉兒陪了葉靈兒一段時間,但終究成效不大,後來還是葉重請了旨,把自己的女兒送回了自幼生長的定州城。定州城內有李弘成在此,他與二皇子情誼匪淺,由他照顧葉靈兒,確實比較合適。 李弘成苦笑了一聲,說道:「這位王妃看見草原後,心情就好多了,只是她哪是位閑得下來的角色,這時節正在青州。」 「青州?」范閑倒吸一口涼氣,責怪說道:「那可是最邊遠的州城,隨時要與西胡開戰!」 「我有什麼辦法?」李弘成瞪了他一眼,「西大營裡有葉家無數舊人將領,那些將領看著葉靈兒像看著小祖宗一樣,屁都不敢放一聲,她要去邊塞打仗殺人療傷,我能攔得住?」 范閑連連搖頭,罵道:「真是胡鬧。」緊接著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說道:「還好,我馬上要去青州,回來的時候,把她綁回來。」 此話一出,輪到李弘成倒吸了一口涼氣,大怒駡道:「你去青州?難道你想出點兒什麼事情,然後陛下把定州軍全屠了給你陪葬!」 §卷七 第五章 斷刀 范閑看著他,雙眸裡透著股無所謂的懶散,「青州雖然在前沿,但畢竟在西大營控制之中,何至於怕成這樣。」 李弘成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大怒說道:「你是達官貴人,心思一動便要去青州,難道不知道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青州城乃慶國最邊遠的一座州城,是當年大皇子第一次領兵時強行打下來的土地,也是最新的一座州城,深懸於草原邊緣,三方空虛,時常處於雙方交戰的鋒銳所沖,如果讓西胡知道監察院范閑深入青州,只怕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攻。 范閑打掉快要指著自己臉的手指,惱怒說道:「難道你不是達官貴人?和親王不是?葉靈兒不是?」 「但我們都是在軍營之中!」李弘成看著他,憤怒地提高了聲音,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你到了青州就會停下腳步?我太瞭解你這個人了,眼看著草原在前,你會捨得不進去?你喜歡冒險,你喜歡偷偷摸摸,你從來不會跟著大部隊前進後退。」 「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我的治下,溜進草原?」李弘成咬著牙說道:「我告訴你,門兒也沒有!」 范閑沉默了,沒有想到弘成竟是一眼就瞧出了自己的打算,但是他心中的那股陰火正在燒著,讓他必須進入青州,看一看正在發生的事情,哪怕不進草原也成。 「我答應你,我不會帶著部屬進入草原。」他望著李弘成,很認真地說道:「我只是要去青州查些事情。如果……如果我人不到,所有人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相信我,這件事情很重要。」 「你去青州查什麼事?」李弘成冷靜了下來,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你如果有旨意,我放你們過去,如果沒有,你就不要再說了。」 「如果我有旨意,我還和你說個屁!」范閑見他油鹽不進,不由也憤怒了起來,罵道:「不要忘了,我是欽差!陛下允我便宜行事,我通知你,是尊重你。我真要去青州,你拿什麼攔我?」 聽到這話,李弘成咬著牙,卻是找不到什麼反駁的話語,半晌後冷著聲音說道:「我必須警告你,現在的邊關和以前不一樣了,很容易死人的,胡人變得越來越陰險……和你的手段差不多。為什麼先前你帶著監察院進城,能被我抓住,是因為定州城現在都混進來了很多奸細,西大營和西涼路總督府都很緊張這件事情。」 「你們的偽裝連我都騙不過,更何況是那些胡人。」李弘成盯著他的眼睛,努力勸說道:「葉靈兒和你不同,葉家在西邊還是很受胡人敬畏,但你的名聲代表著朝廷的顏面,如果胡人能夠殺了你,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 「奸細……確實有很多奸細。」范閑長吐了一口濁氣,幽幽說道:「過去三十年,胡人都無法往境內派奸細,因為咱們長得太不一樣了……結果就這兩年多了起來,我也很好奇,這些將咱們的情報賣給胡人的奸細,究竟是從哪裡憑空冒出來的。」 李弘成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芒。 范閑望著他說道:「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挖出那個人,以及和那個人有關聯的所有人。為了這件事情,我準備了整整四個月!你如果要攔我,你去向陛下請旨。」 李弘成舉起雙手,表示放棄,卻依舊冷笑著說道:「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出了事情,陛下怎麼辦?我西大營這些人怎麼辦?」 「你高估了胡人。」范閑微垂眼簾,嘲諷說道:「低估了我。」 李弘成怔了怔,忽然把他拉了進來,往存放地圖的書房裡走去。行過後園,來到一處房間,點亮明燈,李弘成鋪開一張極大的地圖,重重地將手掌拍在極西某處地方,冷聲說道:「看看青州的位置,遠在二百里之外,如果你要去,我派支千人隊送你,如果你不要人送……那我想知道,最後這三十里的平漠地帶,胡人前來突襲,你怎麼應付?」 范閑仔細地看著地圖,雖然這張地圖他在京都院內已經研究了許多遍,但此時重新觀看,依然感到了一絲寒意,往青州的道路緊貼著草原邊緣,胡人們憑藉著在草原上神出鬼沒的能力,確實可以隨時發起襲擊。 「我是商人,胡人不殺商人。」范閑低頭說道,心裡卻想著與胡歌之間的協議。 李弘成沒有接他這句話,指著地圖上說道:「這兩年,胡人天天從草原上跑出來,對青州後方的屯田進行掃蕩……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嗎?一旦那些胡人殺得興起,還管你是不是商人?你就算是個九品上的高手,可要是對著數百遊騎,又能有什麼逃生的方法?」 不等范閑接話,他的手指繼續在地圖上移動:「看著這塊,這是胡人主攻的方向,兩年裡,一共已經死了一千多名屯田軍。」 范閑知道邊境上的慘劇,說道:「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我敢擔保,我帳下的鐵騎絕不輸于胡人的遊騎,但這就像兩個人互捅刀子,刀子都是很鋒厲,但是目標卻有區別,他們不敢碰我的主力,我卻抓不到他們的主力。」 范閑若有所思,說道:「胡人的部帳在移動之中,我們的百姓卻因為田地而被捆死在土地上,他們對我們造成的傷害,自然要大過於我們對他們造成的傷害。」 李弘成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更要去青州,我要去看看發明了打草谷這種王八蛋戰法的高人……究竟是誰。」范閑的眼中一片幽寒,於寒冷之中開始燃起冥火。 知道無法說服范閑,李弘成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監察院對於西涼的事情,如此注意?」 「不是院務,是我的私事。」范閑的心情明顯很糟糕,看著地圖上那些紅點說道:「當然,不僅僅是私事。我必須在明年之前,讓西邊的局勢穩定下來。我需要你的幫助,同時我也要砍掉胡人得到的支持。」 「明年之前?」李弘成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如此著急西邊的局勢。 「明年,四顧劍頂多能撐到明年春天。」范閑低著頭,說道:「四處放了一大半的注意力,用在觀察四顧劍的傷勢上。這位大宗師可真是能熬……居然比預想之中多熬了這麼久。雖然這兩年他根本沒有見過外人,但我們知道他還活著,而且我們知道,他明年就將死去。」 「四顧劍的死活和西邊有什麼關係?」李弘成惱火問道。 范閑抬起了頭來,望著他說道:「因為四顧劍如果死了,陛下會派我去東夷城……我再也沒有時間解決西邊的問題。」 李弘成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天底下的事情,你一個人就能解決完?我承認你的能力,但希望你不要將自己看得太高。」 范閑知道對方這句話沒有惡意,攤開雙手說道:「四顧劍之後的東夷城,總是要倒向一邊,不論是我大慶還是北齊,而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如何讓東夷城平穩地過渡到我們的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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