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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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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范家從來不需要站隊……而你,更不需要站隊,因為我們從來都是站在陛下的身前。」老夫人嚴肅而認真地說道:「只要保證這一點,那你就永遠都不會行差踏錯。」 這句話裡隱含著無數的意思,卻都是建立在對皇帝最強大的信任基礎上。范閑有些疑惑地看了奶奶一眼,卻不敢發聲相問。 「用三十年證明了的事情,不需要再去懷疑。」 范閑不如此想,他認為歷史證明了的東西,往往到最後都會由將來推翻。他想了想後說道:「可是在如此情勢下,陛下離開京都,實在是太過冒險。」 「你呆會兒準備進諫?」老夫人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孫兒。 范閑思忖少許後點了點頭:「這時候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其實這話也是個虛套。他清楚,皇帝既然在這個時候來到澹州,肯定心中有很重要的想法,不是自己幾句話就能趕回去的,只是身為一名臣子,尤其是要偽裝一名忠臣孝子,有些話他必須當面說出來。 老夫人笑著說道:「那你去吧,不然陛下會等急了。」 范閑也笑了笑,卻沒有馬上離開,又細心地用天一道的真氣探入奶奶體內,查看了一下老人家的身體狀況,留下了幾個藥方子,又陪著奶奶說了會兒閒話,直到老人家開始犯午困,才替奶奶拉好薄巾,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 下到一樓,樓內禮部尚書、欽天監正、姚太監那些人看著范閑的眼神都有些怪異。這些人沒有想到小范大人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在二樓上停留了如此之久,將等著與他說話的皇帝陛下晾了半天。 這個世界上,敢讓慶國皇帝等了這麼久的人,大概也只有范閑一人。這些大人物們心裡都在琢磨著,陛下對於這個私生子的寵愛,果然是到了一種很誇張的地步。 范閑對這幾人行了一禮,微笑問道:「陛下呢?」 禮部尚書苦笑了一聲,用眼神往外面瞥了瞥,給他指了道路。姚太監忍著笑將范閑領出門去,說道:「在園子裡看桂花兒。」 澹州最出名的便是花茶,范尚書和范閑都喜歡這一口,每年老宅都會往京都裡送,其中一部分還貢入了宮中。老宅裡的園子雖然不大,但有一角也被范閑當年隔了起來,種了些桂花兒,以備混茶之用。 走到那角園子外,姚太監佝著身子退下。范閑心裡覺得有些奇怪,禦書房的首領太監不在陛下身邊服侍著,怎麼卻跑了?一面想著,他的腳步已經踏入了園中,看見那株樹下的皇帝。 還有皇帝身邊的那個老傢伙。 范閑暗吸一口涼氣,難怪姚太監不用在皇帝身邊,原來另有一位公公在側。他走上前去,向皇帝行了一禮,同時側過身子,儘量禮貌而不唐突地對那位太監說道:「洪公公安好。」 在皇帝的面前,對太監示好,這本來是絕對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但范閑清楚洪公公不是一般人,皇帝也會給予他三分尊重,自己問聲好,應該不算什麼。 洪四癢微微一笑,看了范閑一眼,沒有說什麼,退到了皇帝的身後。 皇帝將目光從園子裡的桂樹上挪了下來,拍了拍手,回頭對范閑說道:「聽說這些樹是你搬進來種的?」 范閑應了聲:「是,老宅園子不大,先前裡面沒種什麼樹,看著有些乏味,尤其是春夏之時,外面高樹花叢,裡面卻太過清靜,所以移了幾株。」 「看來你這孩子還有幾絲情趣。」皇帝笑道:「當年朕住在這院子裡的時候,也是有樹的,只不過都被朕這些人練武給打折了。」 范閑暗自咋舌,他在這宅子裡住了十六年,卻一直不知道皇帝當年也曾經寄居于此,老太太的嘴也真夠嚴實的。 他忽然想到父親和靖王爺都曾經提過的往事,當年陛下曾經帶著陳萍萍和父親到澹州遊玩,其時陛下還只是個不出名的世子,而就是在澹州……他們碰見了母親和五竹叔。如此算來,當時皇帝住在老宅的時候,也就是……嗯,歷史車輪開始轉動的那瞬間? 在園子裡散著步,和皇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范閑的心情漸漸有些著急起來,不知道應該找個什麼機會開口,勸皇帝趕緊回京,臉上的表情開始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朕不是微服。」似乎猜到范閑在想什麼,皇帝微嘲說道:「朕離開京都三日之後,便已昭告天下,所以你不要操太多心。」 范閑睜大了眼睛,吃驚問道:「陛下……所有人都知道您來了澹州?」 「錯,是所有人都知道朕要去祭天。」皇帝看了他一眼,將雙手負在身後,當先走出了園子。 范閑有些疑惑地看了洪公公一眼,趕緊跟了上去,在皇帝身後追問道:「陛下,為什麼臣不知道這件事情?」 皇帝沒有停下腳步,冷笑說道:「欽差大人您在海上玩的愉快,又如何能收到朕派去杭州的旨意?」 范閑大窘,不敢接話。 皇帝頓了頓,有些惱怒說道:「你畢竟是堂堂一路欽差,怎能擅離職守?朕已經下了旨了,讓你與祭天隊伍會合,日後回杭州後,你把這些規程走上一走。」 范閑大窘之後微驚,原來陛下的旨意早已明告天下,讓自己這個欽差加入祭天的隊伍,難怪沿海那些官員會猜到船上的人。只是皇帝先前說的話,明顯是在包庇自己……哎,看來京都那件事情過去幾個月後,陛下的心情似乎不是那麼壞了。 看著皇帝的腳步邁出了老宅的木門,四周隱在暗處的護衛和院子裡的官員都跟了出來,一時間場間無比熱鬧,范閑再也忍不住,趕上幾步,壓低聲音說道:「陛下……京都局勢未定,既是祭天,那臣便護送陛下回京吧。」 皇帝停下腳步,回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既是祭天,為何又要回京?」 范閑微怔回道:「祭天自然是在慶廟。」 「慶廟又不止一處。」皇帝淡淡說道:「大東山上也有座廟。」 范閑心頭大震,半晌說不出話來。皇帝居然千里迢迢來大東山祭天!難怪隨行的侍叢裡詞臣學士極少,倒是禮部尚書、太常寺、欽天監正這幾個傢伙跟著……祭天廢儲,確實需要這幾個人。只是為什麼這件事情不在京都裡辦,卻要跑到東海之濱來?難道皇帝就一點不擔心…… 「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皇帝的表情有些柔和,似乎覺得這個兒子時時刻刻為當爹的安全著想,其心可嘉,想了想後微笑說道:「既然你無法控制你的擔心,那好,朕此行的安全,全部交由你負責。」 范閑再驚,連連苦笑,心想怎麼給自己攬了這麼個苦差使。此時卻也無法再去拒絕,只好謝恩應下。 「呆會兒來碼頭上見朕。」皇帝知道范閑接下來要做什麼,說了一句話後,便和洪公公走出了府門,上了馬車。姚太監帶著一干侍從大臣也紛紛跟了出去。 范閑站在府門,看著街道上四周那些微微變化的光線,知道虎衛和隨駕的監察院劍手們已經跟了上去,略微放下了心。他招了招手,王啟年從街對面跑了過來,滿臉驚愕地對范閑說道:「大人,先前去的是……」 范閑點了點頭。 王啟年很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壓低聲音說道:「這位主子怎麼跑這兒來了?」 范閑臉色微沉,喃喃說道:「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只知道,如果他出了什麼事兒,我可就完了。」 如果皇帝在祭天的過程之中遭了意外,身為監察院提司,如今又領了侍衛重任的范閑,自然會死的很難看,至少京都裡的那些人們,一定會把這個黑鍋戴到范閑的頭上,他們自己卻笑眯眯地坐上那把椅子。 范閑握著拳頭,苦笑自嘲說道:「我可不想當四顧劍……傳院令下去,院中駐山東路的人手全部發動起來,都給我驚醒些,誰要是靠近大東山五十里之內,一級通報。」 王啟年應下。 范閑又道:「傳令給江北,讓荊戈帶著五百黑騎連夜馳援東山路,沿西北一線佈防,與當地州軍配合,務必要保證沒有問題……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王啟年抬頭看了大人一眼,東山路的西北方直指燕京滄州,正是燕小乙的都督大營所在,只是兩地相隔甚遠,燕小乙若真有膽量造反弑君,也沒有法子將軍隊調動如此之遠,還不驚動朝廷。 「小心總是上策。」范閑低頭說道,心裡無比惱火,皇帝玩這麼一出,不知要嚇壞多少人。 王啟年領命而去,此時一位穿著布衣的漢子走到了范閑的身邊,躬身行禮道:「奉陛下旨意,請大人吩咐。」 范閑看了此人一眼,溫和說道:「副統領,陛下的貼身防衛還是你熟手些,有什麼不妥之事,我倆再商量。」 慶國皇宮的安全由禁軍和大內侍衛負責,兩個系統在當年基本上是一套班子,幾年前的大內侍衛統領是燕小乙,副統領則是宮典,統領禁軍與侍衛。 而在慶曆五年范閑夜探皇宮之後,皇宮的安全防衛佈置進行了一次大的改變,燕小乙調任征北大都督,禁軍和侍衛也被分割成了兩片,如今的大皇子負責禁軍,而宮內的侍衛由姚太監一手抓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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