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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六


  大皇子到了,樞密院左右副使到了,辛其物到了,任少安到了,抱月樓今日全面運轉,姑娘們將這些大人物扶去廂房歇息,等著開宴。

  范閑與諸人閒聊了幾句,說了些頑笑話,便牽著身邊的那個孩子走到了門口,因為他聽到了太子殿下到來的消息。

  看著那個孩子老老實實讓范閑牽著,一旁凝視的樞密院兩位副使以及席上另幾位大臣心頭都是一震,眼前這個畫面,足以讓這些大人物們聯想到許多事情。

  古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今有小范大人牽著那孩子的手,誰知道將來的慶國,將來的天下,會不會就是這兩個人的?

  范閑牽著的是三皇子。

  ***

  大門皮簾之外有些冷,三皇子打了個寒顫,側頭望著比自己高兩個頭的老師,眼中閃過一絲崇拜之色,旋即請教道:「先生,您傷還沒好,何必出來迎?」

  范閑搖搖頭,溫和解釋道:「來的是太子殿下,國之儲君,他身份不一樣,而且又是你的兄長,不論身為臣子還是兄弟,都應該尊重些。」

  一輛小轎在十幾名侍衛的保護下來到了抱月樓前,范閑眼尖,瞧見四周有幾名虎衛背負長刀,冷然以待。今日抱月樓開宴,為防止民議太盛,讓朝廷尷尬,所以一應來賓都撤了往日裡的出行儀仗,即便是此時到來的太子也算得上是輕車簡從。

  也幸虧如此,不然這條街上只怕要被大人物們的排場堵死。

  轎簾掀開,一身淡黃色服飾的太子殿下滿臉微笑地下了轎子,一抬眼看見范閑與老三正在樓外迎著自己,太子的心情不錯,雖說這是應有之義,只是以范閑如今的權勢,這種尊重正好是太子所需要的。

  范閑與三皇子搶先行禮,太子連忙扶起,不一時樓中眾人也知道太子到了,趕緊出來迎著,只有大皇子似乎已經飲的高興忘了出來,不過太子知道自己哥哥出身行伍,本身就是這種性情,也沒有怎麼在意。

  一群人圍在樓前,正準備進去敘話,又有輛馬車緩緩行了過來。

  太子好奇回頭,心想是誰的架子居然比自己還大,會比自己還晚到?

  眾人也望了過去,只見馬車上下來了一位清瘦的中年官員,這位官員並沒有穿著表示自己品秩的服飾,但眾人馬上認了出來,不免有些意外與吃驚這位大人也會到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江南路總督大人薛清,天下七路,薛清掌其一,身為超品大臣,又手控天下最富庶的行路,關鍵是他乃是陛下心腹,又曾經在書閣裡做過諸位皇子的老師,所以較諸朝中這些大臣來講,地位更為尊崇。

  薛清看著眾人,微微一笑,先對太子行了一禮。

  太子連道不敢,以他為首,眾人連忙對薛清行禮。

  范閑笑著說道:「薛大人回京述職,晚輩唐突,想著這一年在江南共事,頗得大人垂青,故敢冒昧請了過來。」

  眾人喔了一聲,都笑稱小范大人面子大,居然連薛總督也請了過來,心裡卻在暗誹,范閑今日莫不是因為山谷狙殺一事,要向某些勢力示威,所以才連薛清也搬了過來。

  不怪這些大人物們心裡這麼想,因為今日抱月樓之宴,還算是年輕一代的聚會,陳院長、舒大學士這種老傢伙是斷然不敢驚動的,就算想請,只怕陛下也不允許。

  而且人們都在思考,范閑請這麼些分屬不同勢力的人齊聚抱月樓,究竟是為什麼呢?

  「只是吃吃酒,說說閒話,諸位大人一年忙於公務,時近年關,總要稍息。」

  范閑站在抱月樓門口笑著解釋道。

  然後他便看見一隊人馬走了過來,當頭的正是二皇子——那位與范閑長的極為相像,氣質味道宛若一個模子裡刻出來,卻偏生與范閑在京都裡,在北方,在江南殺的血流成河的二皇子。

  當然,如今的暫時勝利者是范閑。

  范閑與二皇子對視一眼,極有默契,不分先後,不論尊卑,同時拱手,微彎腰肢,揖拜一禮。

  然後二人唇角微翹,同時浮出一絲略帶羞意的笑容。

  二人在心裡歎息著,這笑容……有些久違了。

  §卷六 第四十八章 鴻門宴上道春秋(一)

  抱月樓三樓靠東一面,是一大片花廳,半截樓臨著空,正好可以看見樓下一樓的大廳,那張寬大的胡人毛毯,在樓下泛著腥膻的紅色,別有一番風味。

  今日樓中有貴客,所以這半片花廳便被騰了出來,入花廳的時候,二皇子的眼睛下意識往門上望瞭望,看見上面用金漆新寫了兩個字,不免有些好奇,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鴻門」。

  范閑身為主人,平靜笑著將眾人迎入廳中,花廳用屏風和懸絨簾隔開,熱氣蒸騰,諸位大人物一進花廳,便被身旁的姑娘們脫了身上的大氅衣裳,只穿著件內裡的單衣。

  足夠了。早有各式精緻的茶水點心擱在桌上,用的盤碟也是江南的好物事,盛酒的是極品的玻璃杯,盛的酒是天下最為昂貴的烈酒五糧液,身旁服侍的……姑娘們個個國色天香,溫柔靜默。

  太子自然坐在最尊貴的位置上,他望著范閑笑駡道:「也就是你才有這般好的享受,瞧瞧這裡的物事,都是三大坊出來的,宮裡還指望著換銀子,哪裡敢像你般不要錢地花費。」

  慶國民風純樸,而連帶著皇族官員們也多了幾絲自謹,全然不似北齊朝廷那般豪奢,像范閑今日設的這宴,確實是有些逾矩。眾人心知肚明,如今的內庫便在范閑的一手操控之下,調些用度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不清楚太子殿下笑呵呵地這般說著,是不是在暗刺什麼。

  范閑面色不變,笑著說道:「這享受還是得抓緊享受一些。」

  薛清自然坐在左手方的第一張桌子上。他今日是奉旨前來看戲,自然不會在意什麼,加之久在江南,似這等享受也是慣了。看著京中這些大人物的讚歎之意,不由唇角微翹,笑了起來,心想京都居大不易,可惜享受卻是遠不及江南。

  宴起,姑娘們安靜無語,開始為各桌上的客人布菜斟酒,雖說這兩天經過了特訓,但猛一睜眼,便看見了大慶朝這麼多大人物,姑娘們的心中依然止不住地有些緊張,紅潤的雙唇抿的緊緊的。

  這座上的皇子、官員都曾在風月場中打過滾,只是忽然這麼多人聚在一個廳裡,實在是有些叫人不知所措。

  其實座上客並不多,約摸十餘人,每人身邊坐著位姑娘,身後跪坐著一位親隨,卻也將花廳裡占的有些滿了。

  服侍范閑的不是旁人,正是抱月樓的掌櫃,桑文桑姑娘。

  今天這種場合,自然不好意思一開場便喝三說四,酒令連連,摸乳撫臀,尤其是薛清和樞密院的兩位副使在此,年輕貴公子們都還有些自矜身份,場間一時有些安靜,有些沉悶,只是談著朝廷裡的一些閒散笑話,比如舒大學士昨個兒又醉倒在雪街之上云云。

  反正舒蕪性情疏朗,不在意晚輩們如何取笑。

  沒有人敢拿這幾位皇子和范閑說笑話,尤其是范閑,所有人都還在猜測今兒這頓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一片尷尬之中,薛清自顧自飲著酒,捉著身旁姑娘的小手玩弄著,這位大人頓時脫了官場之氣,多了幾絲中年浪子的感覺,看來當年的書閣學士也沒少與紅樓骷髏們作戰。

  二皇子淺淺飲了一口,望著對面的范閑微微一笑,說道:「安之啊,一年沒來抱月樓,發現這樓裡的姑娘比以往倒是漂亮了不少。」

  ***

  場間氣氛頓時為之一松,范閑與二皇子,總得有個人開頭說話才是。

  「扯淡。」范閑笑駡道:「就今兒這陣仗,要這一家抱月樓就侍候好你們,沒那個可能……不瞞諸位,今兒這樓中十三位姑娘,也不僅是我樓中的女子,但凡京中最出名的女子,我全請了過來……不論是流晶河的花舫,還是教坊,今夜出了這樓,你們要再能找出一位當紅的姑娘,我便輸了。」

  眾人一怔,心想這倒是好大的手筆,不是說花錢的問題,而是在這短短一天之內,讓京都的風月行當乖乖地供出自家最出名的姑娘,范閑的威勢,果然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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