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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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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地。」 范閑沉默了下來,在這樣的大雪天裡,一個用箭的高手遠遠綴著車隊,實在是有些麻煩,好在有黑騎掃蕩著四周,對方不可能調動軍方的隊伍前來行險。 要調軍隊來殺范閑,就必須將所有目標殺的乾乾淨淨,不留一絲證據呈到宮中。 而就算慶國最強悍的軍隊,也沒有能力將五百黑騎殺的乾乾淨淨,而不留下幾個活口。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選在回京的路上襲擊我,對方應該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范閑皺著眉頭說道:「燕小乙的兒子雖然年輕,但……不至於如此自大才是。」 「也許他有必須動手的理由。」影子緩緩說道:「我去殺了他。」 范閑思忖了片刻後,緩緩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他身邊還有些什麼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讓那位王十三郎動手……安全第一,高手這種生物,很難湊齊十幾二十個,如果就只有幾個人,我們何必擔心?」 影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范閑抬頭望著族學大堂黑糊糊掛著灰網的梁間,在心裡歎了口氣,他不敢在這風雪的夜裡,用自己的人進行最有力的反擊,因為……這兩三年裡,他心神上最大的缺口,便是那枝箭,那把弓。 燕小乙的弓箭。 直到兩年後的今天,范閑依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皇城角樓裡那陣死亡的氣息,那枝箭上附著的戾氣,他依然感覺無比心悸。 先前族學外的那一箭來的太突然,太沒有道理,所以范閑擔心這是個局,這是個試圖將自己或者影子誘到雪林之中狙殺的局。 燕小乙今年也奉詔回京,院報說他還在路上,並未至京,可是誰知道……在路上,是在哪條路上?是不是在自己回京的路上? 范閑胡亂扒拉著火盆裡的炭火,心思早就已經飄到了村外的雪林之中,火盆裡的火漸漸黯淡了下來,逐漸熄滅。 「早些睡吧。」 范閑在黑暗中歎了口氣,起身拍臀,緊了緊狐裘的領子,推開族學的大門,外面的風雪灌了進來,讓他的眼睛眯了眯,卻沒有那一枝箭射過來,反而讓他有些淡淡失望。 *** 第二日,車隊便順著潁州之北,上了官道往京都方向進發。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整個車隊的護衛工作更加嚴謹起來,六處的劍手們分出了三人扮作冒雪前行的商人,潛在暗處注視著一切可疑的人物。 范閑又發下命令,一直遠遠保護車隊首尾的五百黑騎也與車隊拉近了距離,隱隱可聽蹄聲陣陣,務求保證安全。 而沿途之上,總有些身上帶著些江湖氣息的人物,在茶館之中,在酒樓之中,在客棧之中,在驛站之外,注視著這列車隊。 監察院的密探劍手們有些警惕,報與范閑知曉後,范閑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將將要出潁州之時,一位斷了胳膊的婦人恭恭敬敬地等在路旁,攔住了車隊,要求見大人。 范閑見了她,一面喝著茶,一面帶著幾分意趣看著這位面相著實有些嫵媚的婦人。 婦人跪在車廂之中,帶著一絲敬畏、一絲恐懼,說道:「屬下見過大人。」 范閑點點頭,揮手說道:「關嫵媚起來說話。」 「是。」這位當年潁州出名的女匪,夏棲飛的表妹,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半佝著身子,才讓自己的腦袋沒有碰到車廂頂篷。 「有什麼發現?」范閑揉著眉心問道,監察院雖然情報網絡遍佈天下,但如果要在市井之中查人,還是不如江南水寨這種本來就深植民間的幫派,不論是哪家的客棧接了什麼客人,哪裡的車行送了誰,江南水寨都可以摸個一清二楚。 關嫵媚將這些天的情況彙報了一遍,然後說道:「只隱約查到一人,拿著個大包袱,不過幫裡的兄弟們跟不住他,前天在傅家坡沒了蹤跡,看去向,應該是往京都去了。」 范閑沉默了片刻,心想看來小箭兄果然是極悍勇地一人來殺自己。 又略講了幾句,他便讓關嫵媚下了車。 車隊重新開始前行,如同影子觀天象所得,後幾日的天空裡依然不停地飄著雪,雪花時大時小,漸欲迷人眼,惑人心。 終於一路平安地到了渭河上游的渭州,此地乃是南方進京都前最後一處州治,城池不大,卻也十分繁華,只是朝廷歸期早定,范閑的家業銀箱還在大江渭河之上,在沙洲水師的保護下慢慢往京都去,他卻不能再耽擱。 所以第二日,他便出了渭州,只是此時他已經亮明瞭身份,同時向渭州方面調了一百人的州軍。渭州方面生怕這位大人物出什麼事情,當然是有求必應。 加大了的隊伍往北行走了一日,出了渭州境內,入了京都治。 范閑站在馬車上回頭望去,只見後方的矮矮山崗上,戴著銀色面具的荊戈正注視著自己,他點了點頭,荊戈上馬,一握右拳,五百黑騎就如同一把黑色的利刃,劃破了山崗的寧靜,穿過一片丘陵,準備歸入四十里外的黑騎營地。 這是慶國朝廷的死規矩,黑騎是皇帝陛下當年親旨撥給陳萍萍的無敵親軍,但是為了保證監察院的超然地位以及平衡,黑騎是嚴禁進入京都轄境之內的。 入一步則殺無赦,此乃黑騎鐵律。范閒時常在想,從這個鐵律也能瞧明白,自己那位皇帝老子雖說自信到自戀的地步,連誰造反都可以當兒戲看,但只怕……內心深處也明白,慶國權貴如果造反,就數跛子最恐怖。 雖然皇帝不會相信跛子會造反,但身為帝者,他必須防範著。 *** 入了京都境內,官道漸闊,山林漸少,行人漸多,風雪漸息,積雪漸化,濕泥裹著馬蹄,讓整個車隊的行進都顯得有些困難。 不過監察院眾人的心卻已經放鬆了下來,在京都左右,是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狙殺的。 范閑雖然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也不例外,慶國開國以來,軍方就算偶出野心勃勃之輩,卻也沒有人敢在京都附近鬧事。 一道小山谷出現在眼前,白雪壓著貴重的常青林,壓得那些樹枝咯吱作響,冰霜成龍。 范閑掀開厚重的布簾,看著那道山谷,發現山上沒有什麼石頭,遠處隱隱可見京都巨大的城廓,如同一個巨獸般的令人窒息。 范閑放顏一笑,京都,自己終於回來了,小箭兄那極其無理的一箭,竟是讓自己緊張了這麼多天,看來在心性上的修養,確實還要加強才是。 *** 忽然他耳垂一顫,聽到了前方山林裡有利刃插入血肉的聲音,那是影子動手的聲音,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弩樞扳動的聲音。 范閑尖嘯一聲,伸手去抓身前的馬夫,車隊裡所有馬車都隨著這一聲尖嘯聲戛然而止! 從那矮山之上,一柄巨大的弩箭破空而至,挾著呼嘯的風雷之聲,嗤的一聲射中了范閑所在的馬車。 車前馬夫狂叫一聲,掙脫了范閑的手,擋在了范閑的面前! 范閑雖然反應極快,但那柄長約人臂的弩箭依然狠狠地紮在了車夫的胸腹上,血花與內臟都被射的噴了出來,肝腑塗壁! 弩箭破體而出,將車夫的屍體釘在了范閑的身邊,范閑面色陰沉,拍壁,格的一聲,馬車棉簾內迅疾降下了一道木板,將整個車廂封閉了起來。 緊接著,便聽到無數聲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弩箭聲在山谷裡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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