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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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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昆厲喝道:「拿證據來,你們監察院休想構陷入罪……老夫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我膠州水師也不是京都裡的娘們兒官員,如果沒個真憑實據就想胡來,當心鬧得不好收場。」 雖然范閑陰名在外,但常昆手下逾萬鐵血兒郎,的確也不怎麼怕他。 「你的那些罪名,我信不信無所謂,這天下百姓官員信不信也無所謂,」簾外范閑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冷漠,「關鍵是陛下相信你的罪名,不然怎麼會讓我到膠州來辦案。」 常昆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被范閑這一句話擊倒了。只要陛下相信膠州水師的問題,那以陛下的手段,就算不用國法治自己,也有的是法子讓自己生不如死。常昆也是當年隨著慶國皇帝三次北伐的老將,內心深處對慶國皇帝的崇拜與害怕永遠無法拂去。 簾外的范閑繼續著攻擊:「這個世上,能救你的人……沒有幾個了……除了我以外。」 常昆一屁股坐回椅上,雙眼微眯,眼珠快速地轉動著,半晌之後才歎息著說道:「提司大人……究竟想要些什麼?」 常昆乃是水師提督,從一品的大官,范閑雖然權柄當世不作第二人想,但監察院提司卻是個無品無級的官職,所以一開始的茅房對話當中,常昆始終掐著這一點,不肯在氣勢上落半點下風,但此時開始稱范閑為提司大人,自是心防開始鬆動了。 *** 沒有沉默許久,范閑在簾外輕聲問道:「我一直有個極大的疑惑……你和葉家關係沒有深到這個地步,和燕小乙的關係也不怎麼樣,甚至在過往的歷史中,和長公主殿下也扯不上關係,你的地位雖高,實力雖強……但在君山會裡,依然只能是個打工者的角色,所以我很好奇,你的真正主人是誰……誰會授命你調動朝廷的軍隊,去幫助明家,去暗通東夷城。」 常昆閉著嘴,一臉陰狠,死不肯應,范閑所說的這些話,確實是這些年膠州水師做過的事情,只是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回答,這些罪名一旦坐實,不說范閑,就算是皇太后出馬,也不可能保住自己滿門的性命。 「我不會向上面說的。」范閑微笑著說道:「在這個情況下,你只能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好奇,你死不死,你全家會不會陪葬,對於我都沒有什麼好處。」 常昆依然是不能說的,他冷笑著咬牙說道:「我是蠢貨嗎……提司大人,這些事情和咱家的膠州水師有什麼關係?你要是有證據,大可以拿著天子劍在營帳中把我當場擒下,水師一萬官兵屁都不敢放一個……可你要是沒有證據,就不要再把我堵在這臭不堪聞的地方聊天了。」 他陰狠說道:「小范大人,今日老夫壽宴,你若肯給情面,宴上可以喝兩杯,至於聊天還是罷了,什麼時候,你們監察院拿到證據,再來找老夫不遲。」 范閑在簾外歎了一口氣。 常昆在簾內眯了一下眼。 范閑歎息著說道:「是啊,君乃一品大員,便是監察院在沒有特旨的情況下也不能索你問話……至於證據,你們殺的乾乾淨淨,就算有那麼一兩個活口,也不可將你這個軍方大老掀掉……至於明家,知道你和他們關係的明老太君也很不湊巧地死了……你說的對,看來看去,我手上確實沒有什麼證據。」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愁苦:「陛下肯定不願意你再在膠州水師呆著,可是朝廷要調動你的阻力太大……監察院又沒有證據……你說,怎樣才能讓你在膠州消失呢?」 常昆怔了怔,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極其荒謬的危險感,同時也在震驚著,為什麼外面的親隨還沒有沖進來? 范閑最後歎息道:「既然你不肯接受這個交易,那我也沒有法子了……我只好選擇最直接,也是最荒唐的那個法子。」 說完這句話,常昆的眼瞳便縮了起來,像看見一個十分奇異的景象一般,盯著自己面前的布簾。 青色的布簾就像是一片平平的土壤,驟然間卻生出了一根竹筍來,那繡筍不是青色卻是黑色的,拱動著青色的布簾向著自己的胸膛靠近。 常昆慌了,怒了,傻了,卻無法動彈,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那黑色的匕首尖端撕破青簾的柔弱阻攔,嘶的一聲來到自己面前,噗的一聲深深插進自己的胸膛! *** 在臨死前的那一刻,常昆死死睜著那雙眼睛,心裡閃過無數疑問與不解,為什麼自己體內的真氣忽然間流轉如此不順,為什麼自己的四肢麻軟,為什麼……監察院敢暗殺自己! 自己是膠州水師提督大人!自己是膠州的土皇帝!自己手下有一萬官兵!自己死於非命,會惹得天下震驚,會引起部卒嘩亂! 自己是堂堂朝廷一品官員,監察院怎麼敢暗殺自己! 在慶國的官場政治之中,監察院雖然精於暗殺,但在慶國皇帝的強力壓制下,卻是從來不敢把這種手段施展在高級官員們的身上,因為慶國皇帝清楚,這個先例一開,整個國家就會陷入混亂之中! 所以常昆先前在茅房之中依然鎮靜著,並不怎麼害怕,他料准了范閑不可能就這樣無頭無腦地殺死自己,他不敢! 可是……常昆低頭看著自己胸膛上的那把黑色匕首,唇角牽起一絲淒慘的笑容。 范閑收回匕首,很簡單地在青簾上擦拭乾淨血漬,插回靴中,看著簾內椅上滿身是血的常昆提督,忍不住搖了搖頭。不錯,就算是慶國皇帝也不敢在沒有任何憑據的情況下,暗殺一位軍方大老,可是……自己又不是皇帝,自己要趕著時間回澹州看奶奶,哪裡有時間在膠州這破地方耗著。 §卷六 第八章 再闖府 范閑提溜著水師提督常昆的屍體,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了茅房,反正有霸道真氣在身,天一道心法加持,他的力氣比金剛也差不到哪兒去,自然也不會嫌累。 茅房外面的清淨地上,躺著幾個死人,正是常昆先前想喚來救命的親隨,想必這些死人的武功也是極高的,只是這時候躺在地上,死的也是很透徹的。 看著那個正在打呵欠的影子,范閑將手中的屍體扔了過去,罵道:「提督府裡殺提督,你還是得小心一點。」 「壽宴之上立冥壽。」影子極有才地回了一句,冷冷說道:「你也知道這件事兒玩大了。」 雖然他嘴裡說的是玩大了,但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擔憂,身為監察院六處的真正頭目,天下第一刺客,暗殺一位水師提督,或者真的不能讓影子太過擔心,而且以影子和范閑的身手,就算這時候有人發現了常昆死於非命,他們也有能耐在合圍形成之前輕身遠去。 畢竟范閑也是一位專業的刺客。 影子攥著常昆的後頸,象提木偶似的提著,低頭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回頭問道:「按計劃處理?」 范閑嗯了一聲,笑著說道:「沒轍……反正你家早已習慣了,我動作會快點,不過你小心點,別讓人看著了。」 茅房地處偏僻,外有叢樹遮掩,提督府裡的下人們很少會注意到這裡。尤其是此時夜已經漸漸深了,沒有燭火的照明,漆黑一片,誰知道發生了什麼。只不過茅房總是有人會上的,范閑也知道影子不可能能掩住行跡太久,所以說完這番話後,他腳尖一點,整個人已如一道輕煙掠起,飄向院牆之畔,手指往牆上一點,整個人的身體便如一只大鳥般翻出院去,消失在黑夜之中,不知去了哪裡。 提督府後園裡一片安靜,前方隱隱傳來飲酒作樂的聲音,壽宴正在熱鬧時,想必那些舞女的衣裳也落了幾件在地上,沒有任何人發現提督大人出恭時間過長,也沒有人會想到,提督大人這時候已經死了。 *** 提督府與侯季常家隔著約有兩條街的距離,以這條直線中間往北方去,轉兩個彎,便有一家很不起眼的布莊。范閑從提督府悄然離開後,便在夜色之中狂奔至此。一轉身掠入門內,手指一併,比了個手勢,同時將腰間系著的提司牌子拿出來亮了一下。 房內燈光並不明亮,很明顯是不想引動外面那些巡守兵士的注意。布莊老闆見到范閑,先是一驚,待確認了對方身份後,馬上便恢復了平靜,低頭請示道:「馬上?」 「馬上。」范閑點點頭,一面開始脫衣服,一面拿著杯上的茶灌了下去,一路疾行,縱使他修為極高,在這個大熱天裡,依然是感到渴了。等除掉外衣之後,他問道:「幾個人?」 布莊老板正帶著自己的幾個徒弟忙著取出衣物與相關的物事,聽著他發問,沉聲回答道:「七個人。」 范閑將手伸進他遞過來的袍子裡,點點頭,沒有繼續說什麼。 這家布莊,就像是北齊上京城裡那個油鋪一樣,都是監察院的暗樁。當然,這裡並不是監察院駐膠州分理處,分理處的宅子早已亮明瞭,范閑要打提督府裡眾將領一個措手不及,所以選擇了這裡。 很忙碌地裝扮,很忙碌地除掉易容,范閑不用動手,任由布莊老闆和另幾個下屬用心且忙亂地在自己身上整理著,這讓他的感覺有些異樣,就像是男模在後臺換衣服似的。 不過一會兒功夫,范閑就已經搖身一變,變回監察院的提司大人,身上那件黑色的官服透著份冷然的殺意,將這大熱天的暑氣都滅了不少。 布莊老闆乃是監察院駐膠州的真正主辦,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搖了搖頭,在心裡湧起極大的疑惑,他清楚提司大人今天晚上的工作流程,所以愈發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提司大人先前要冒險進入提督府,事後又要忙著換裝光明正大上府問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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