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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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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笑了笑,揮揮手示意他坐下。 姚太監趕緊坐了下來,這趟長途旅行,確實也讓他累慘了。 「還以為你能早點兒來,害我等了半晌。」范閑一面嗑著瓜子,一面有意無意說道。 三皇子也在一邊學著范閑的模樣嗑瓜子。 姚太監定睛一看,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眼花,上位這「哥倆」長的確實也太像了些,只是一個大一號,一個小一號。 他趕緊賠笑著解釋道:「確實是昨兒到的城外驛站,只是要依足了規矩,今兒才能進城……這聖旨是兩份,先走了一遭總督府,故而來晚了,大人千萬莫怪小的腿腳不利落。」 他小意瞧著范閑的神色,發現這位朝中紅到發紫的年輕權貴並沒有真正生氣的跡象,這才稍松了一口氣。 其實以傳旨太監的身份,有若皇帝的傳聲筒,行于天下七路諸州都是囂張無比,便是先前在薛清府上,江南總督薛清對於這位宮中的姚公公也是禮數十足。可是在哪裡拿派都行,唯獨是在這華園裡,姚太監萬死都不敢拿派。 莫說范閑是什麼欽差大人,只是這兩位「皇子」的身份,以及范閑那熏天的權勢,就足以讓姚太監老實無比。 「我當然知道你得先去薛總督那裡。」范閑沒好氣說道:「難道我連這點兒規矩也不懂?」 他搖搖頭說道:「陛下給總督大人怎麼說的?」 姚太監想了想,為難說道:「……其實和給大人的意思也差不多。」 「噢?薛清也被罰了一年俸祿?」范閑抬起頭來,頗感興趣問道,只是問話的口氣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姚太監嘿嘿奸笑著,比了三根手指頭。 「罰了三年,這下我心裡能平衡些了。」范閑笑著扔了瓜子殼,說道:「我便說陛下聖明仁愛,斷不會讓我這個可憐人把所有的鍋都背起來。」 姚太監苦笑著,心想您這話說的是……叫自己怎麼接? 好在范閑馬上換了話題,問道:「這長途跋涉的,怎麼找了你這麼個老傢伙來?宮裡就沒年輕得力的公公了?」 「老戴當初是正在訓著幾個,只是您也知道,出了那檔子事兒後,雖然他最近從那可憐處被調了回來,可是這事兒便耽擱了,這次聖旨下江南要緊,奴才自然要跑一趟。」姚太監歎息著。 「老戴還好吧。」范閑問道。 姚太監笑了起來:「托大人洪福,宮裡這幾個老哥過的還算不錯。」 慶國的宮闈與史上不大一樣,自開國起,便對太監提防極深,尤其是二十餘年前先皇即位之後,更是嚴防太監干涉國事,宮禁十分嚴苛。太監難以弄權,所以也並沒有劃分成許多派系,反而這些太監知道自己處世艱難,極為團結地抱在了一起。 范閑自入京後,便很注意與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太監們搞好關係,當年整肅一處時放了老戴侄子一馬,便等若是放了老戴一馬,而且平日裡多有照顧,並且又從來不會向這些太監提出過分的要求。 最關鍵的是,范閑每次與這些太監們交往時,倒是真沒有把對方當成何等怪惡之人,便有若尋常,不刻意巴結,也不刻意羞辱,更沒有當面溫和著,背後卻陰損著,便是這等作派,成功地讓太監們都極喜愛這位年輕的提司大人。 「過的好就行。」范閑忍不住搖搖頭,慶國太監一般沒有什麼太大的劣跡,這些畸餘之人確實也可憐了些。他狀作無意提道:「老戴沒訓出幾個小的來……不過,去年間,禦書房裡那個叫洪竹的小傢伙,好像還挺機靈。」 「洪竹……如今已經到東宮去了,副首領太監,陛下賞的恩典。」姚太監小心翼翼地應著話,因為宮裡人都知道,洪竹被趕出禦書房,便是范閑在皇帝面前說了句話,傳言是洪竹被錢迷了心,居然敢伸手向小范大人索賄。 范閑面色微沉,想了會兒後,方歎息道:「如此也好,這等太過機靈的角色,總是不適合侍候陛下……不識得進退,不知道分寸。」 太過機靈?這很明顯是貶義……姚太監心想,傳言果然是真的,那個小洪竹平日看著不蠢,怎麼卻敢撩撥小范大人?看來那小子在宮裡是爬不起來了。 *** 送走姚太監之後,范閑領著三皇子來到書房,沉默半晌後,輕聲說道:「明白是為什麼嗎?」 三皇子想了半天,終究還是年幼,沒有想明白其中緣由,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今是春末夏初。」范閑微低眼簾說道:「我們馬上要去杭州,途中我還要出去一趟,江南之事基本已定,最多……宮裡會留你在我身邊一年,也就是近年關之時,我們肯定要回京,而再出來時,便只有我,而沒有你了。」 「為什麼?」三皇子訝異問道。 「沒有什麼為什麼。」范閑微笑著說道:「在某些人的眼中,我或許有些詭而不善的氣息,你是正牌皇子,天家血脈,和我在一起久了,只怕會浸染上一些不好的習氣。」 「可是……」三皇子惶急說道:「跟著先生下江南學習,這是父皇親口應承的事情。」 「父……皇上……」范閑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如果太后娘娘想你這個最小的孫子了,陛下也只有把你召回去。」 三皇子沉默了下來,他心裡清楚,皇祖母和一般的祖母不一樣,對於自己這個最小的孫子並不怎麼喜歡,反而是對太子和二哥格外看重些。 「也就是說。」范閑說道:「從明年開始,你就是一個人在京都,而我……不可能一直守在你的身邊。」 三皇子抬起頭來,稚美的臉上流露著一絲極不相襯的狠意:「先生,放心吧,我會好好地活著,等您回來。」 「又說些孩子話。」范閑笑斥道:「在陛下的身邊,誰敢對你如何?」 他緩緩說道:「只是,從現在開始,你就必須站出來了……至少,要讓朝中的大臣們,軍方的將士們知道你,習慣你。」 「習慣什麼?」 「習慣你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皇子,而不是一個隻會流鼻涕的小孩兒。」范閑冷冷說道:「習慣……你也是有可能的。」 你,也是有可能的。 三皇子跟范閑朝夕相處了半年,對於這位「兄長」早已是佩服到了骨子裡,更覺得在范閑的身邊,遠比皇宮裡的冷寒氣氛要愉悅的多,小小年紀的他,只能相信,也只願意相信范閑所說的話。 但他依然好奇問道:「先生,難道不應該是先行隱忍?您曾經說過,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你還不是一棵參天大樹。」范閑笑著摸了摸三皇子的頭頂,雖然這個動作實屬不敬,「既然陛下讓你跟著我下江南,你就已經藏不住了,既然藏不住……那我就乾脆站出來,站在你的身後,看看又有哪股風敢吹你。」 三皇子撓了撓臉,不是很明白。 「我要通過姚太監的嘴,向京都傳遞一個消息。」范閑收回手,緩緩閉眼說道:「你,是我選擇的人。」 三皇子忽然壯著膽子說道:「即便太子哥哥……可終究還是父皇選擇。」 范閑沒有睜開雙眼,只是輕聲說道:「長公主選了你二哥,太后選了你太子哥哥,雖然陛下還沒有選,但其實很多人早就開始在選了,又何必在乎多我一個。」 §卷五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事不關風月 春風不關風月,暑風也不關,只是那些或潮濕或清明或悶熱的空氣,在進行著不停地自我揉弄,然而身處空氣中的人們卻會因為天地的揉弄而生出些應景的情緒來。 「就算挑明瞭又如何?莫非慶國皇帝陛下就會相信你的表態?」海棠穿著一件淡青色的單衣,衣裳上毫無新意地縫著兩個大口袋,雙手毫無新意地插在口袋裡,望著范閑笑吟吟地說道。 范閑微微偏頭,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讓姚太監將江南的一幕一幕傳回京都,讓朝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選擇了老三,這種搶在皇帝選擇之前就站隊的做法,如果換成以往,范閑定是不會犯這個忌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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