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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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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膽色,」竹笠客微笑望著范閑說道:「年輕一代之中,當屬你為翹楚。」 宗師一言,若傳將出去,必然會奠定范閑牢不可破的地位,然而范閑並不因此言而稍感欣慰,溫和笑著說道:「那又如何?您要殺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竹笠客平靜說道:「先前說的話依然有效,你撤回黑騎,我不殺你。」 *** 范閑霍然抬首,那雙眸子裡流露出一絲譏諷,一絲輕蔑。 這世上,敢用這種目光去看那個竹笠客的人,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了,所以縱使那名竹笠客乃是人間頂級人物,依然不免感到了一絲微怒。 「這就是你的要求?」 「堂堂大宗師,居然淪落到了這種田的?」 「您不要這張老臉了,咱大慶朝還是要臉的。」 范閑忽然開了口,一張嘴便是無數句尖酸的話語噴薄而出,就像面前並不是一位深不可測的大宗師,而是自己在監察院順隨拎著耳朵教訓的下屬一般。 竹笠客愣了,很明顯沒有人這樣教訓過他,於是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范閑猛的一拍桌子,盯著竹笠客那張古奇面容,一字一句說道:「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這是君山會的事情,我調黑騎殺人關你屁事……難道那莊子裡有你的孝子賢孫?你就這麼沖上來,拿把刀擱我脖子上,我就要聽你的?就算我真聽了你的,以後怎麼辦?難道你那些孝子賢孫就不會死?只怕……死的更快!」 范閑的聲音尖銳了起來,夾雜著無窮的鄙視與奚落,指著竹笠客的鼻子罵道:「我拜託你清醒一點,現在是什麼年月?早就不是拿把劍就可以橫行無阻的年代了,你以為你誰啊?你以為你劍仙啊,還不他媽的是死路一條!」 *** 竹笠客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范閑,忽而覺得自己也是個傻子,自己行於天下,受萬民敬仰,即便是一國之君看著自己也是客客氣氣,想要找個對自己不敬的人都找不出來,更遑論像面前這個漂亮年輕人一樣……指著自己鼻子罵! 但畢竟是位大宗師,稍一愕然,便回復了平靜,反而是望著范閑呵呵笑了起來,笑的是如此快活。 「倒是多少年沒有人敢這麼對老夫說話了。」 說話間,竹笠客語調一沉,冷漠說道:「我數三聲,不發令撤兵,我只好殺了你。」 那雙穩定的手緩緩扶上了桌子。 范閑的目光微垂,看著那雙本應蒼老,卻沒有一絲多餘皺紋的手。 *** 桌下之劍受強大的氣機牽引,作龍吟之嘯,嗡嗡作響中,劍柄緩緩升起,那半截雪亮的劍身,交耀地樓內一片光明。 「三。」 竹笠客冷漠地開始倒數。 范閑雙眼微眯,看了他一眼,直接說道:「一。」 說完這句話,他一拳頭就往身邊砸了下去。 這一拳夾雜著他這近二十年的日夜冥想苦修,夾雜著無名功訣裡的霸道真氣,夾雜著習自葉家的大劈棺運氣法門,夾雜著自海棠處學來的天一道無上心法,氣隨意走,瞬息意破萬關,殺伐出脈,運至拳身,狠狠砸下! 拳頭砸在了劍柄之上! 樓間空氣無由一蕩,欄外的空氣似乎也都震動了,讓外圍的景致都有些變形。 鋥的一聲,那柄普通長劍被范閑一拳砸了回去,龍吟頓消! 欄邊的周先生早已被這驚天的一震震的暈了過去,慘慘然倒在欄旁。 *** 范閑咽回胸腹中逆沖而起的那口鮮血,獰然倔然地望著竹笠客的雙眼,忽然開口喝道:「鄧子越聽令!」 這一聲喊夾著真氣傳了出去,瞬間傳遍了整條長街,街對面潛伏著的高達一驚,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而一直守在街中的鄧子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顫抖著聲音應道:「屬下在。」 范閑依然盯著竹笠客的雙眼,惡狠狠說道:「傳煙火令,黑騎進園,遇反抗則……殺無赦!」 殺無赦! ***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的抱月樓頂樓才響起竹笠客一聲感情複雜的歎息:「你說的對,我本不應再入人世,只是你要殺的人,你要抓的人,有我在意的人,這可如何?」 竹笠客輕輕握住桌旁的劍柄,反手倒提,輕聲吟道:「便提長劍出東山……」 劍勢漸彌。 要說范閑不害怕是假的,不緊張更是假的,但他用強悍的心神控制住臉上每一絲肌肉的顫抖,死死盯著竹笠客的臉,說了一句話。 「你不敢殺我。」 *** 一陣沉默。 「我為何不敢殺你?」 「因為你不是四顧劍那個白癡。」 范閑重又緊緊攥住桌上那把破扇,說道:「四大宗師,只要不是四顧劍那個絕情絕性的白癡,就沒有人敢殺我。」 竹笠客的手依然穩定地握著劍柄。 范閑相信,對方只要抽出這把劍,自己絕對會身首異處。 所以他強壓著內心深處的那絲恐懼,一字一句說道:「所以我很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在我的心中,您應該是那位乘著半艘破船,輕歌於天下,瀟灑自在,衣袖不沾流雲的高賢。」 「而不是一個因事亂心,做出如此愚蠢舉措的武夫。」 竹笠客目有異色,范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欣賞。 *** 「浪花只開一時,但比千年石,並無甚不同……先生亦如此。」范閑狠狠盯著對方說道:「你如果是葉流雲,你又怎麼敢殺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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