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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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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闡立被這話堵著了,猶豫半晌,欲言又止,半晌後才壓低聲音苦笑道:「殿下又不是不知,學生可憐,被門師命著做那個行當。」 三皇子兩眼一亮,試探問道:「可是……抱月樓要在蘇州開了?」 史闡立微愕掩嘴,像是十分懊惱自己說漏了嘴。 三皇子嘿嘿冷笑了兩聲,心裡卻樂開了花,暗想如果能在蘇州重操舊業,總比在這府裡枯坐要快活許多,他在京都那座樓裡的股份被范閑硬奪了過去,如今知道范閑也是個表面道德文章的實在人,三皇子哪裡肯錯過這個機會。 史闡立看著三皇子的反應,心中佩服老師果然算無遺策。 §卷五 第九十三章 君子取財之道 天大地大不如君大,君不在,則師大,師遠行,則君子最大。所謂君子,不是小人的反義詞,而是地地道道的君之子,也就是說,還是個小人的三皇子,如今在蘇州城裡最大,所以史闡立並不擔心什麼,假意苦惱半晌後,終於答應了殿下的要求。 三皇子狠狠命令才從宮裡趕過來的那些老嬤子和太監留在府中,大咧咧地帶著史闡立還有幾個侍衛就出了府。看著小主子消失在門口,那些太監嬤嬤們渾身害怕地抖了起來,心想提司大人不在,這便馬上翻了天,忍不住暗自祈求提司大人趕緊回來,卻哪裡想到本來就是范閑要借三皇子的身份壓人。 三皇子難得有這麼個遊玩的機會,當然並不著急,一行人換了行裝,扮作出遊的富家公子哥,史闡立很有些惶恐地被安排了一個長兄的角色,三皇子自然是弟弟,坐著馬車繞著蘇州城轉著,看了些好景致,又湊在湖上看了幾座花舫,三皇子的興趣終於弱了下來。 「這天氣太冷,姑娘們身上穿的太多,哪裡能看出風流來?」一身貴氣的小公子哥兒皺著眉頭,「先去把地方選好,范閑要做的買賣,我也得費費心,不然說你帶著我到處瞎逛,只怕他會生氣。」 史闡立心中暗道,早就該這樣了啊。 選址的問題很容易解決,反正就著蘇州城裡最熱鬧的地兒,一行人就拼命地往裡面紮,找著熱鬧之中最熱鬧的街道,又前後尋摸了一下,發現開了不少青樓,已經是發展起來的熟地,這便定了大致的方向。 然後又在這一大片區域裡,挑那門臉最清亮的樓便看,哪家看著大氣就看哪家。這一行人很簡單地便瞧中了對象,是一家酒樓,占了這條街上最好的位置,極豪奢的三層樓,樓宇開闊,後面隱隱可以看著院牆,占地極大。 三皇子小手一揮:「甭再找了,我看這家位置就最好。」 史闡立心頭那個痛快。他在京都打理抱月樓也做了些日子的生意,可從來沒有想過,帶著皇子挑店址,會爽利到這種程度,有錢有勢,做起事情來果然幹淨利落。 但他站在那酒樓門口,還是動了動心思,小聲說道:「這地方太打眼,我看後面總有背景。」 三皇子一怔,問道:「這天底下還有誰家背景比我家的背景更大?」 史闡立張大了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強行將那口鮮血咽下肚去,小意說道:「萬一……有總督府的份子,或是巡撫家的,殿下雖然不在乎什麼,但總要給這些官員們些面子。」 三皇子年紀雖小,卻不是個糊塗傢伙,一想倒確實是這個理,總督薛清就不是自己能輕易得罪的人物,再說自己這行人千里迢迢從京都來,當頭便要奪江南大官們的面子,只怕這事兒不大好看。 但他看著這酒樓的位置,是越看越心癢,越看越美妙,皺著細眉毛想了半天,說道:「也得問問啊,要把這個風水寶地放走了,范閑不心疼,我還要心疼好多天。」 這一行人已經在酒樓外面呆了半晌,光注意看格局,便擋在了酒樓進口處。不吃飯光嗅香,蘇州城雖然三教九流混雜,可也沒這種事兒啊,這行人在樓門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頓時引起了這條街上人們的注意,只是看著對方衣著光鮮,護衛孔武有力,不似江湖上的人物,所以街上商家都約束著自己看熱鬧的八卦之心。 只有酒樓裡的掌櫃迫不得已走了出來,堆起職業化的微笑,問道:「諸位,可要進樓嘗嘗本店的招牌菜?本店竹園館,與江南居並稱為蘇州二樓,確實有些不錯的吃食。」 他看著樓前這些人似乎是外地來的,而且身份應該不俗,所以小意應著,這竹園館身後自有背景,但經商之人,自然是生著顆七巧玲瓏心,只說生意,言語間根本沒有一絲怪罪對方堵在樓前的意思。 史闡立一愣,溫和笑著說道:「實在不好意思,一時竟走神,掌櫃莫怪。」 掌櫃趕緊連道客官客氣。三皇子不耐煩這麼慢慢來,說道:「進去坐著再說。」領著一行人便往樓裡走,末了還丟了句話:「掌櫃的,安排個清靜的房間,有些事情要討教一下。」 掌櫃一愣,心想你家兄長沒發話,怎麼小的卻搶先說話?史闡立咳了兩聲,掩飾了一下,便跟著往樓裡走。 眾人在樓間一處房間裡尚未坐穩,掌櫃親自進屋招呼著。三皇子也不廢話,很直接地問道:「掌櫃的,你這樓賣不賣?」 掌櫃今兒吃了不少驚,暗道這位小公子說話的口氣真是不小,但他這一世不知應付了多少難纏事,謙恭笑著說道:「小公子,這樓眼下生意不錯,東家似乎沒有轉盤的意思。」 「敢請教東家貴姓?」史闡立在一旁暗怨殿下心急,轉而溫和問道。 掌櫃不卑不亢應道:「東家姓錢。」 *** 等掌櫃退出之後,史闡立皺眉說道:「這初來蘇州,根本摸不清其中的關係,也不知道姓錢的是何方神聖。」 三皇子站起身來,推開包廂裡的窗子,面色不由一怔,似乎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史闡立心頭生疑,走到他身後往窗外望去,一時間不由也怔在了原地。 只見窗外乃是這竹園館的後園,園子裡竟有一方平湖,湖面雖然不闊,但是勝在清幽,兩邊有院牆與鬧市隔開,院中草坪未青,但可以想見春天時的美麗景色。 「真像……」 二人同時開口感歎道。這裡說的像,當然是指這樓後的設置與京都抱月樓的設置極像,尤其是那些草坪之上,如果再修些清幽小院,只怕與京都抱月樓會變成雙生兒。 看著竹園館的後園,抱月樓的前後兩任管理者都動了心,大大地動心——這樓一定要買下來! 「買下來!」 三皇子與史闡立又極有默契地同時開口,然後呵呵一笑,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等回去後想辦法打聽一下這個竹園館的背景,只希望對方的背景不要太雄厚就是,如果牽扯到太高層的官員,事情會比較麻煩。 三皇子小小年紀,卻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多感歎:「如果范思轍在這塊兒,只怕要和這家酒樓的東家打官司,非指著對方鼻子罵對方無恥抄襲自己的設計。」 史闡立一想,范二少爺還確實是這種性情,不由噗哧一笑。 「笑什麼笑?」三皇子瞪了他一眼,「我那二表哥可比大表哥還要陰……當然,他們哥倆兒都不是什麼善茬兒,硬生生玩了招金蟬脫殼,欺負我年紀小,陰了我的股份,甭忘了,這事兒你也有份摻和!」 史闡立畏畏縮縮地哪敢接話。 一行人在包廂裡用了一頓飯,對這間酒樓的廚藝是大為讚賞,而三皇子更是動了將原本的廚子也一攏招過來的念頭。 飯畢之後,眾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發現掌櫃的急匆匆地走進包廂,滿臉大汗地重新行了個禮。一面擦著汗,一面柔著聲音說道:「這幾位客官,先前說買樓之事,可否再議一下?」 三皇子這行人好生奇怪,這樓子明顯生意極佳,而且前面問的時候,對方明顯有防備之意,怎麼這時候的態度卻忽然變化的這麼大? 史闡立試探著問道:「掌櫃的,這是什麼意思?」 掌櫃地乾笑了兩聲,說道:「先前東家聽說了這事兒,一想著最近生意不如往年,既有貴客出價,乾脆便放了出來,只希望貴客們能給個合適的價錢,另外就是……還希望轉手之後,貴客們能將這樓子好生打理下去。」 史闡立越發奇怪了,正準備問什麼,三皇子卻搶先笑眯眯說道:「這是自然,我們也是做生意的人,當然會將這樓子做好,只是你先前說合適的價錢,不知道什麼價碼才是比較合適?」 包廂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掌櫃雙眼一呆,心想敢請這位小爺這就讓自己出價了?可東家沒個吩咐,這價能怎麼出?看東家的意思,肯定是打算雙手白送,對方卻似乎沒察覺到……要自個兒出價? 他額頭上的汗滲的越來越快,面色紅脹,似乎這初春料峭的天氣,已經化作了三伏之季,憋了半天,掌櫃終於鼓足勇氣,伸出四個手指頭! 史闡立一愣,房間裡的護衛們再愣,心想四萬兩?就算這地方的獅子頭再出名,也沒有這麼獅子大開口的啊! 掌櫃的看對方沒有接話,心裡更是害怕,趕緊收回了三根手指頭,就留根食指可憐兮兮地豎著。 史闡立險些再次吐血,這價殺的真叫古怪,自己不用說話,轉眼間便從四萬兩變成一萬兩,想了想後,覺得這價錢其實已經不錯了,點頭說道:「一萬兩銀子雖然不多……但是……」 掌櫃的雙腿一軟,險些哭了出來,說道:「這位先生,錯了,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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