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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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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二人已經出現在了范府三間書房裡最隱秘的那間,四周雖然沒有什麼機關,但沒有范閑的允許,根本沒有人能靠近這間書房,連范尚書都默認了這個規矩。 「說說吧,這半年都幹什麼去了。」毫無疑問,范閑對於五竹這些日子的失蹤非常感興趣。雖然從那塊小木片上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但像這麼驚天的八卦消息,總要從當事人的嘴裡聽到,才會顯得格外刺激。此時他似乎早已忘記了自己體內像小老鼠一樣瞎竄的真氣,也忘了自己似乎應該首先問下叔,自己該怎麼保命,而是直直盯著五竹的雙眼。 他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昨夜的殘茶,自然沒有五竹的份,因為五竹不喝茶。 「我去了一趟北邊。」五竹想了想,似乎是在確認自己的行程,「然後,我去了一趟南邊。」 范閑很習慣自己叔叔這種很異于常人的思維,並不怎麼惱火於這個回答的無聊,而是耐心問道:「去北邊做什麼?去南邊又做什麼?」 「我去北邊找苦荷。」五竹說的很平靜,並不以為這件事情如果傳開來,會嚇死多少人,「打了一架,然後去南邊,去找一個人。」 范閑呵呵笑了起來,一代宗師苦荷受了傷,自然是面前的瞎子叔使的好手段。旋即想到一個問題,皺眉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五竹微微側頭,看著自己的左肩:「這裡傷了,已經好了。」 依舊言簡意賅,范閑卻能體會到其中的兇險,他與海棠交過手,更能真切地感受到海棠的光頭師傅,那位天底下最頂尖的四大宗師之一的實力,應該是何等樣的恐怖。五竹叔雖然牛氣烘烘,但讓對方受了傷,自己難免也要付出些代價,只要現在好了就行。 「為什麼要去動手呢?」范閑皺起了眉頭。 五竹說道:「一來,如果他在北齊,我想你會有些不方便。」范閑點了點頭,如果當時出使之時,苦荷一直坐鎮上京城,僅憑自己的力量,是斷然沒有可能玩弄了北齊一朝的武裝力量,搶在肖恩死之前,獲得了那麼多有用的信息。 五竹繼續說道:「二來,我覺得自己以前認識苦荷,所以找他問一下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范閑霍然抬起頭來,吃驚地看著他,忽然間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肖恩臨終前關於那座永夜之廟的回憶,皺著眉頭輕聲說道:「……也許……叔還真認識苦荷,至少當年的時候。」 接下來他將山洞裡聽到的故事,全部講給五竹聽了,希望他能回憶起來一些什麼重要的事情,比如五竹叔與神廟的關係,小時候聽五竹叔說,他和母親是一道從家裡逃出來的,那這家……難道就是神廟? 五竹沉默了許久,沒有出現小說裡常見的抱頭冥想,痛苦無比抓頭髮卻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情形,他只是很簡單地說了一句:「我想不起來。」 *** 於是輪到范閑開始抓頭髮了,他低聲咕噥道:「這叫什麼事兒呢?」他搖搖頭,驅除掉心中的失望,問道:「受傷之後為什麼不回京?都已經傷了,還到南邊去找人做什麼……噫,是不是葉流雲在南邊?」 五竹冷漠地搖搖頭:「南邊有些問題……在確認苦荷認識我之後,我去了趟南邊,想找到那個有問題的人,可惜沒有找到。」 范閑更覺頭痛,這半年自己在北邊南邊鬧騰著,敢情自己這位叔叔也沒怎麼休息,和北齊國師玩了出打架認親的啞劇,又去南邊尋親,不過苦荷既然認識五竹……對,肖恩說過,苦荷能有今天這造化,和當年的神廟之行脫不開關係,當時他就認識母親,不過那時候母親和五竹並不在一塊兒啊。 南邊有問題的人?那又是誰呢?范閑腦子轉的極快,馬上想到了在上京時曾經接到的案宗,慶國南方出現了一個冷血的連環殺人犯,而言冰雲更是極為看重此事,準備日後要調動陛下的親隨虎衛前去找人。不過既然連五竹叔都沒有找到那人,只怕小言同學將來也只有失望的份兒。 他深吸一口氣,將這些暫時影響不到自己的事情拋開,向叔叔彙報了一下自己這半年來的動作,便連自己與海棠那個沒有第三人知道的秘密協議都說了出來,沒料到五竹卻是沒什麼反應。 范閑自幼就清楚,五竹叔不會表揚自己,但自己整出這麼多事,連肖恩都滅了,又將二皇子打的如此淒慘,您總得給點兒聽故事的反應吧? 似乎察覺到范閑有些鬱鬱不樂,五竹想了想後,開口說了句話,聊作解釋:「都是些小事情。」 也對,自己與二皇子之間的鬥爭,在五竹及陛下這種層級的人物看來,和小孩子爭吵沒多大區別。至於那個秘密的協議,或許陛下會感一絲興趣,但五竹叔肯定漠不關心。范閑想明白了這點,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很自然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說道:「最近手老抖,你得幫我看看。」 得知了范閑體內真氣有暴走跡象的五竹,依然冷靜的不像個人,說道:「我沒練過,不知道怎麼辦。」 生死之事,范閑終於抓狂了,壓低聲音吼道:「連點兒安全係數都沒有的東西……我那時候才剛生下來,你就讓我練……萬一把我練死了怎麼辦?」 「小姐說過,這東西最好。」五竹很冷漠地回答道:「而且以前有人練成過。」 「那自然有人練廢過。」范閑毫不客氣地戳中叔叔話語中的漏洞。 五竹毫不隱瞞:「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頂多就是真氣全散,變成普通人,除非你愚蠢的在最後關頭還不捨得這些所謂真氣。」 范閑氣結,您是個怪物,當然不知道真氣對於一般的武者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如果自己失去了體內的霸道真氣,不說壓倒海棠朵朵,這天下那麼多的仇人,隨時隨地都可能把自己給滅了。 「那現在怎麼辦?」他像示威一樣舉著自己正在微微顫抖的右手,惱火說道:「難道就讓它不停抖著學吳孟達?現在只是手抖,等我體內真氣再厚實些,只怕連屁股都要搖起來了。」 五竹抬起頭來,眼上的那塊黑布像是在冷酷地嘲笑面前的范閑:「你不練了,真氣自然就不會再更多了。」 *** 一語驚醒夢中人。 范閑早已經習慣了每日兩次的冥想及武道修行,根本沒有想過停止不練,此時才醒悟過來,在找到解決方法之前,自己首先應該做的,就是停止修練無名功訣上的霸道真氣,雖然在對戰之中,想必體內的真氣還是會很自然地發展壯大,但總比自己天天餵養著,要來得慢一些。 他點點頭,歎息道:「只好如此,讓大爆炸來的更晚些吧。」 五竹忽然開口說道:「費介給你留過藥的。」 范閑愣了愣,沒想到他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點了點頭,解釋道:「那藥有些霸道,我擔心吃了之後會散功。」 五竹低著頭,似乎在回憶什麼事情,忽然開口說道:「應該有用,雖然只能治標。」 這時候范閑可不敢再全部信這位叔叔的話,畢竟這個害死人的無名功訣也是對方大剌剌地扔到自己枕頭邊上的,苦笑著說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先說說你的事情……我說叔啊,以後你玩失蹤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說一聲。」 「有這個必要?」五竹很認真地問道。 「有。」范閑連連點頭,「出使北齊的路上,我一直以為你在身邊,那箱子也在身邊……所以我膽子大到敢去欺負海棠朵朵,哪裡想到你不在……這樣搞出事來,會死人的。」 五竹遲疑了片刻後說道:「噢,知道了。」 范閑心裡松了一大口氣,他自幼習慣了五竹呆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比如馬車中,比如雜貨鋪裡,比如海邊的懸崖上,進京之後五竹叔在身邊的時間就少了許多,雖說他如今的實力已經足以自保,但他明白,隨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發展,自己會面臨越來越多的挑戰,有這樣一位叔叔守在身邊,會讓他覺得世界全是一片坦然大地,整個人會有安全感許多。 「我打算搬出去。」范閑輕輕咳了一聲,「住在後宅裡還是有些不方便。人太多了,你不可能和我們一起住。」 五竹偏了偏頭,很疑惑為什麼要為了自己住進來,就要搬個家。 「婉兒還沒有拜見過叔叔你。」范閑很認真地說道:「你是我最親的人,總要見見我的妻子。」 五竹緩緩說道:「我見過。」 「她沒有見過你。」范閑苦笑了起來,「而且你總一個人在府外漂著,我都不知道你會住在哪裡,你平時做些什麼,這種感覺讓我……嗯,有些不舒服。」 五竹再次偏了偏頭,似乎明白了范閑想要表達什麼,牽動了一下唇角,卻依然沒有笑,緩緩說道:「你處理,不過我不希望除了你妻子之外,有任何人知道我在你的身邊。」 范閑喜悅地點了點頭,接著卻想到一件事兒,為難說道:「若若也不行?我還一直想著也要讓她見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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