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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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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醒了過來,正準備去找范閑拼命,一揉眼睛,才發現園子裡正在打的都是自家的那些紈絝親戚。雖然那板子下的極狠,血花濺的極高,小子們叫痛的聲音極慘,但只要不是自己的親生崽兒吃苦,柳氏是一點意見也沒有,重新回復了范氏夫人的高貴與端莊,冷冷地看了場間一眼。 在婦人的心裡,自己的兒子范思轍小打小鬧是會的,但在京都搞了這麼些人神共憤的事情,斷然是受了些邪魔外道的引誘,場間這些娘家的子侄,范氏的族人,自然就是罪魁禍首。她越看越是生氣,聽也不聽娘家的親戚向她求救的呼喊,將牙一咬,對藤子京那幹家中護法喝道:「大少爺讓你們打,就給我使勁兒些,不治好這些小兔崽子,怎麼出得了這口惡氣!」 說話間,夫婦二人進了書房。一看見房角處趴在長凳上,下身赤裸著的范思轍,柳氏頓時亂了方寸,撲了上去,心疼地看著兒子背後臀上的道道血痕,忍不住低聲哭了出來,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那一道道腫成青紅不堪模樣的棍痕:「我的兒啊……」 一隻手伸了過來,上面拿著一張手帕,為她拭去面上淚痕。 柳氏一看,竟是范閑……她咬著牙,沒有露出怨恨的神色,卻依然止不住有些幽怨。 范閑已經回復了冷靜,一通毒打之後,氣出的差不多了,安慰說道:「沒事兒,您讓一讓,我給弟弟上藥。」 柳氏萬分不舍地退到一邊,看著范閑將藥抹到范思轍的身上。這時候,范思轍已經被整治的上氣不接下氣,奄奄一息,時刻可能昏厥過去。 范建往旁邊一看,自己的兒媳婦兒和女兒都在角落裡老老實實地站著,婉兒的眼裡滿是驚恐的痕跡,想來先前這頓打確實駭人,而若若的眼中卻帶著淚痕,不是心痛弟弟體膚之苦,而是悲于弟弟不成材。他搖了搖頭,咳了一聲,先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才和聲對范閑問道:「安排的怎麼樣了?」 「依您的意思,思轍今天晚上就走。」范閑恭敬說道:「已經安排好了。」 §卷五 第四十章 流放 父子二人這番對話旁若無人的進行著,旁邊的三位女人已經聽傻了,難道把范思轍打成這種慘狀還不足夠,還要把他流放出京? 「老爺!您說什麼?」 柳氏睜著驚恐的雙眼,無助地望著老爺,而趴在長凳之上半昏迷的范思轍已經是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也不知道重傷之下的他,哪裡還有這麼強的精神,看來這流放出京,對於京都所有的權貴公子哥兒來說,都實在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只見范思轍一撅屁股,抱著自己母親的雙腿,一擠雙眼,幾滴眼淚珠子滾滾而落,與頰上麻點爭輝,一張大嘴……卻是來不及哀嚎句什麼,便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擊打地忽然失了聲音,焦急地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少年郎眼淚花花的,拼命地搖著頭,又說不話來,身後全是血痕,看著只有那麼可憐了。 *** 「老爺!」柳氏終於忍不住了,用怨恨的目光剜了范閑一眼,像被砍斷了的木樁子一樣,跪在了范建的身前,哭泣著求情道:「不能啊!不能啊!他可是您的寶貝兒兒子……您就忍心看著他被趕出家門?您就忍心看著他漂泊異國他鄉,身邊沒個親人父母?」 她急著去拉范若若的手:「若若,快,向你爹求求情,別把轍兒趕出家門。」 柳氏心想,借抱月樓的事情將范思轍趕出門去,一定是范閑在背後說了閒話,昨天夜裡這父子二人就說了半晌,所以她趕緊將若若拉進了戰局,心想若若雖說不是自己親生的,但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而且素來疼愛思轍……眾所周知,范閑又是最疼這個妹妹的。 范若若也沒有料到弟弟竟要受如此重的懲罰,被柳氏一拉,順勢就跪了下去,顫聲說道:「父親,弟弟受了教訓,以後一定不敢了,您就饒了他這一遭吧。」 婉兒一人在旁邊站著,心裡微慌,也趕緊去跪了下來。 范建一直保持著平靜,直到兒媳婦兒這個身份特殊之人也下跪,這才趕緊扶了起來,對柳氏皺眉說道:「思轍是一定要走的……而且你也莫要怨范閑,這是我的意思。」 柳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心想這是為什麼?但她清楚,范建是一個面相中正溫和,實則頗有大將之風、砍殺之氣的男子,不然當初自己也不會一見傾心,非他莫嫁,既然這是他的主意,那是斷斷然不會再改了。 她是個心機精明無敵的婦人,將唇瓣一咬,竟是回身款款對范閑拜了下去,孱弱求情道:「大少爺,您就說句話,勸勸老爺吧。」 在這當兒,能夠讓范建收回流放范思轍意思的,也只有范閑一人了。 范閑哪裡好受她這一禮,趕緊避開,苦笑著看了父親一眼,徵詢他的意思。 范建冷冷地搖了搖頭:「他今日鬧的罪過,如果被言官奏上朝廷,也是個流放三千里的刑……我將他趕出京都,總比朝廷動手要好些。」 柳氏哪裡肯信這話,以范府如今的權勢聖眷,莫說開個妓院殺幾個妓女,就算再橫行無道,肆意妄為,只要不是謀逆之罪,范建范閑爺倆也有本事壓了下去。她忍不住哭泣說道:「老爺您怎麼就這麼狠心呢?……思轍……他才十四歲啊!」 「不狠心……才會鬧成現在這副模樣。」范建冷笑自嘲道:「十四歲?」 他厲聲喝道:「你不要忘了,范閑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被逼著要殺人了!」 *** 此話一出,滿室俱靜。不知道此事的林婉兒與范若若吃驚地望著范閑,而一直被這件事情捆住心志的柳氏悚然一驚之後,絕望地低下了頭。 范閑尷尬地笑了笑,知道此時自己實在是不方便再說什麼,小心翼翼地將遍體鱗傷的范思轍抱了起來,退到了角落裡,然後吩咐妻子與妹妹將弟弟抬入內室,好生將息著。 「范閑,你呆會兒過來一趟。」范建看了柳氏一眼,往書房外走了過去。 書房裡就只剩下柳氏與范閑二人,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片刻後柳氏才睜著有些失神的雙眼,說道:「真的要趕出京都?」 范閑在心底歎了口氣,走近她的身邊,壓低聲音安慰道:「您放心,父親的意思只是讓思轍暫時遠離京都這趟渾水,在外面多磨礪磨礪……」 還沒說完,柳氏忽然開口問道:「要走多遠?」 「很遠。」范閑看著有些失神的柳氏,心說這樣一位精明的婦人,今日心疼兒子,頓時亂了方寸,一時間竟有些羡慕范思轍那個小胖子,有些思念某個人。 「究竟多遠?」柳氏尖聲問道。 范閑這時候自然不會在意她的態度,和聲說道:「父親昨夜定的,我本想勸他將思轍送往澹州躲一躲,但父親擔心祖母心疼小孫子,下不得手……所以改成了北齊。」 「北齊?」柳氏心下稍安,北齊雖然遙遠,但不是朝廷流放的那些南蠻西胡之地,要繁華安全許多,雖說北齊南慶之間素來不和,但是和平協議之後,兩國目前正在度過蜜月期,關係極好。 范閑看著柳氏望著自己的求情目光,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慰說道:「您放心,我在北齊朋友多,會把他照顧好的。」 *** 月兒從秋樹的那頭冒了個一小尖兒過來,比起范府通亮的燈火,要顯得黯淡許多。園子裡被痛打了一頓的范柳兩家子侄,被尚書巷與旁的地方來的馬車接走了,那些范氏的親戚們看到自己兒子的慘像,心中自然疼痛,望向范宅的目光也顯得多了幾分仇恨,但礙于范家爺倆熏天的權勢,也沒有人敢口出髒話。 在書房之中,范閑正老實地站在父親的身旁,為他調著果漿子。今夜柳氏守在范思轍的床邊,一步都沒有離開,范尚書每夜必喝的果漿,也只好由范閑親自調味了。 「和父親提過的那三個人,已經送去了京都府。」他提到的這三個人,都是抱月樓裡犯了命案的傢伙。他看了父親一眼,略有憂色說道:「京都府是老二的人,估計他們也沒有想到咱們真的敢往京都府裡送。不過那三個人手上有命案,等於是要拿思轍的重要人物……估計夜裡就會被老二的人接走。」 范建笑了笑,說道:「不要瞞我,我知道你不會這麼不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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