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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言冰雲皺緊了眉頭,似乎沒有想到世界上會有這種人,當然,也沒有完全聽懂變態的意思,說道:「四處的折損太大,所以需要朝廷派出強悍的武者南下查探。但你也知道,九品以上的高手沒有幾個,京都裡的這幾位,官階都在我父親之上,四處自然開不了口,陛下也不會同意,所以我準備向大人你借兵。」

  范閑好奇說道:「一處裡也沒有這種高手……就算是家中的護衛,頂多也只有兩位七品,這就已經算了不得了。」

  言冰雲翹起唇角,一笑說道:「我要借的是……高達!還有他手下那六把長刀!」

  范閑看著他那陰謀的勁兒,恨不得一巴掌甩過去,冷聲嘲笑說道:「咱兄弟二人倒是心願一致,我也是想把高達留在自己身邊,第一時間就找老爺子要,結果呢?」他一攤雙手:「和你一樣,都是癡心妄想罷了,宮裡的人,哪能隨便借給我們。」

  「這個,我不管。」言冰雲笑眯眯說道:「如果將來高達被調到大人手下,還請大人借我四處用幾天。」

  范閑一怔,看著他臉上極少浮現出來的笑容,心裡咯噔一聲,知道言家在京中別有門路,莫不是對方聽說了什麼?難道高達那七把刀,真要歸了自己?一想到這樁好事兒,他也忍不住樂了,應承道:「承你吉言,若真有這天,借你使使也好。」

  說完了正事兒,范閑瞄了一眼安靜的房內,開始取笑他:「最近和沈大小姐過得如何?」

  言冰雲一提到這件事情,馬上就又變成了冰塊兒,寒聲道:「大人請自重。」

  「自重個屁!」范閑罵道:「你搞根鐵鍊把她捆著,那倒是讓她自重了,不過你也就和頭前說的南方的殺手一樣……變態了。」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在同一個屋簷下,范閑得意地張牙舞爪,言冰雲氣得不會說話,他能猜到變態這詞兒不是好詞兒,氣得不行,咬牙拍椅痛道:「當初如果不是你把她留在使團裡,我會被折騰得沒有法子?」

  「你把她扮作丫環,也不是個長久之計。何況我看你沒必要用鐵鍊子鎖著她,有你在這間宅子裡,估計沈大小姐捨不得到別處去。」范閑繼續笑著刺激他。

  「那大人有何辦法?」言冰雲冷笑道:「那位北齊大公主也算了得,在京都呆了沒幾天,居然就能使喚著大皇子來府上給我壓力,讓我好生對待沈大小姐。她可是沈重的女兒,齊國通緝的要犯,如今是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能怎麼辦?」

  房裡隱隱傳來一聲幽怨哭泣。

  范閑將目光從房門處收了回來,這才知道原來大皇子居然也知道了這件事,皺眉正色道:「如果真是不方便,我將沈姑娘帶回府上。」

  言冰雲霍然抬首,范閑強悍地沉默不語。許久之後,言冰雲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

  一行人出了言府之後,隊伍裡已經多了一輛從范府調來的馬車。范閑沒有再在雨中散步的雅興,坐在車廂裡,側頭看著那位滿臉惶恐不安的沈大小姐,微笑安慰道:「沈小姐放心,住些日子,等事情淡了,我再將您送回言府。」

  他查二皇子的事情,是基於自己與長公主之間死仇這麼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也基於某個自己永遠都不會宣諸於口的隱晦理由。事情實在太大,如果自己手中沒有握住某些東西,實在是不敢全盤信任言冰雲。信任這種東西,雖然是直覺與心判的事情,但在還不足夠的時候,更多是一種利益的糾葛關係——唯一讓范閑滿意的是,沈小姐在府上,相信言冰雲會常來府上與自己談心的。

  言冰雲深受監察院風氣薰陶,雖然對范閑接走沈大小姐有些暗中不爽,但也沒有太大的抵觸情緒,畢竟沈大小姐對於他言宅而言,也是個定時炸彈,雖然現在還沒有爆,也已經擾得他父子二人天天爭吵不休,如今被范閑接回府去,一方面是雙方達成一種互換以尋求信任上的平衡,一方面也是暫時平息一下。

  范閑看著窗外的雨街,歎了一口氣。想到一年前,也是在一個雨夜裡打開了那個箱子,想到那夜的如癲似狂,再聯想到如今自己的陰暗乏味,他這才知道,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已經很深刻地改變了自己。

  車至燈市口,雨漸小,人漸多,馬車的速度緩了下來,前面似乎有些擁擠,暫時動彈不得。此時僅能容納三輛馬車並行的長街上,一輛馬車從後面超了上來,與范府的馬車並成一路,一隻豐潤的手臂帶著鵝黃色的衣袖伸了過來,掀開了范閑馬車的窗簾,驚喜喊道:「師傅!」

  范閑早已注意著,舉手示意車旁已經拔出刀來的鄧子越住手,訝異地望了過去,有些意外對方半年不見,居然還記得自己師傅的身份。

  那輛馬車上的葉靈兒睜著那雙明亮的眼眸,吃驚地望著車廂裡的范閑與沈大小姐,接嘴說道:「果然不愧是靈兒的師傅……這又是被你騙的哪家姐姐?」

  范閑沒好氣罵道:「知道是師傅,也不知道說話尊敬些,都快要當二皇妃的人了,這大雨天的還在外面瞎逛什麼?」

  如今的范閑,已經開始懷疑起二皇子在牛攔街殺人事件中扮演的真正角色。那宴是二皇子請自己,雖說事後查出是司理理向長公主方面投的消息,而長公主安插在宰相府裡的那位文士,暗中與婉兒二哥謀劃的此事,但范閑始終對於二皇子沒有放鬆過警惕,因為在湖畔度暑回來後與太子的巧遇這件事情是二皇子安排的,一個習慣了用心思算計別人的人,只怕不可能如何光明。

  所有的人都以為長公主支持東宮,包括范閑在內當初也沒有跳出這個念頭,但如今細細看來,以長公主如此變態的權力欲望,支持一個正牌太子……對於她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當范閑與靖王世子李弘成在一石居吃了頓飯後,卻意外地發現一石居的後臺老闆是崔家,崔家的後臺是信陽,幾個珠子一串起來,雖然證明不了什麼,甚至也說明不了什麼,但他堅信著自己的直覺,二皇子的安靜很反常,他在宮中一定有強大的力量支撐。

  而如果二皇子真的和長公主是一條線的,那范閑只好對他說一聲——抱歉。

  ***

  雖然已經開始調查二皇子,但對於眼前這位姑娘,這位在明年開春就將成為二皇妃的女孩兒,范閑並沒有太大的抵觸情緒,甚至連面上的表情都遮掩得極好。與葉靈兒的初次見面並不愉快,而後來更是用小手段與大劈棺打過一架,但婚後她常來府上找婉兒玩,幾次接觸之後,范閑反而有些欣賞這個眼若翠玉般清亮的漂亮小女生,因為她身上帶著的一股與一般大家閨秀不一樣的灑脫勁兒。

  只是他有些受不了葉靈兒總是當著婉兒的面一聲一聲地喊他師傅,又喊婉兒姐姐,生生把自己喊老了一輩。

  馬車裡的葉靈兒興奮說道:「師傅,回來了怎麼不去找我玩?」

  「師傅,你這是要去哪裡?」

  「師傅……」

  范閑揉揉太陽穴,聽著那一串的話語,苦笑著失神歎息道:「悟空,你又調皮了。」

  §卷五 第十四章 戴公公的英明決定

  范閑在湖畔教了葉靈兒一些小手段,實際上是偷學了葉家的大劈棺,偏偏對方則把師傅從去年叫到了今天,這個事實讓他有些好笑,有些歡喜,說道:「去哪兒呢?」

  葉靈兒應道:「我要去你府上見婉兒。」說完這句話,她看了他身邊的沈家小姐一眼,鼻子哼了哼,沒有說什麼。

  范閑最不喜歡她骨子裡灑脫之餘多出的那絲驕縱,純以自己的是非去判斷旁人的做法,默然沒有接話。他擺出師傅的譜兒來,葉靈兒卻極吃這套,這一年的相處,她也知道范閑是個特別在意細節的人,笑著說道:「別生氣,知道你如今是監察院的紅人,想金屋藏嬌也不至於帶到大街上來。」

  范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這時候前方的擁擠似乎緩解了一些,葉家的馬車搶先走了過去,卻又停在了那處,似乎葉靈兒發現有什麼熱鬧可瞧。

  范閑揮手示意馬車往並走,來到葉家馬車之後,他穿著雨衣下來,鄧子越幾名啟年小組成員也趕緊跟了上去。

  馬車上的葉靈兒看見他們穿著那件灰黑的雨衣,行走在雨中,這才知道范閑不是路過燈市口,而是專門來燈市口辦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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