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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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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與太子其實根本沒有怎麼見過面,但見太子此時溫和表情,知道對方是要在眾官面前顯示與自己的親密友好關係,於是滿臉微笑走上前去,對著大皇子行了一禮:「臣太學奉正范閑,見過大殿下。」 「你是四品居中郎。」太子責怪道:「怎麼把自己的官職都忘了。」 范閑苦笑著搖搖頭:「這一路北上南下,實在是有些糊塗,請太子恕罪。」 太子輕聲對大皇子說道:「范閑如今在幫院長大人的忙。」 「這我是知道的,監察院提司,好大的官威啊。」大皇子冷笑說道。 太子笑著打圓場:「罷了罷了,就算不看在我的面上,看在晨丫頭的面上,你也不能和他治氣。話說小時候,你與晨丫頭可是極好的……說來說去,范閑也是咱們的妹夫,都是一家人,你生的哪門子氣。」 大皇子冷哼一聲,看著有些拘謹的范閑:「我生的便是這門子氣,晨兒在宮中那是眾人手心的寶貝,居然就嫁給這麼個娘娘腔,看著便是惱火!成婚不到半年,居然就自請出使,將新婚妻子留在府裡,如此心熱權勢,怎是晨兒良配!」 范閑苦笑不已,這才知道自己完全搞錯了方向,原來爭道確實是家務事,但卻不是大皇子與將來的皇妃間的家務事,而是這位皇子與自己這妹夫間的家務事。 §卷五 第四章 這次第,怎一個忙字了得 吵吵嚷嚷到最後,反正范閑就只是一味笑著,不見半點囂張,誠懇至極,做足了妹夫的本分,下足了臣子的本錢,讓這四周官員瞧著,誰能想到這爭道得罪人的事情,竟是從他的腦袋裡面想出來的。 范閑這人,天生有一樁好處,俗話叫做蔫壞兒,又算作陰賊之道,背底裡得罪人欺負人的事情極願意幹,但明面上卻是極肯讓,這才是真正得好處的做派。就像長公主被他陰了好幾道,言紙逼出宮去,但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幕後的黑手居然是自己的女婿,還以為這女婿只會忍氣吞聲,還在北方對自己言聽計從,不敢翻臉。 他始終信奉一條,華麗囂張是好的,但要低調的華麗,悶聲吃豬肉。 正所謂能動的人一定要動一動,暫時動不了的人,打死他他也不會動。大皇子自然是他目前動不了的人,但今日他卻偏偏要與大皇子爭道,已是大逆平日意趣,自然沒有人知道他這純粹是給宮裡那位皇帝老子看的,而性情直露的大皇子,無疑是最好的演戲對象。其中緣由,或許只有陳萍萍那頭老狐狸能猜到一點。 最後雙方還是在太子的調解下,達成了妥協,使團前隊與大皇子親兵營一同入京,只是此事太不合規矩,將禮部尚書氣的不善,讓太常寺的那位任少卿也是滿臉惶恐,這儀仗怎麼安排,都成了極大的問題。 太子瞧著范閑在一旁悶不作聲,心裡卻不知從哪裡生出幾分痛快,佯罵道:「你也是胡鬧,明明議好使團後日至京,怎麼忽然就提前到了,讓朝廷沒個安排,生出這些事來。」 范閑一笑應道:「臣也是急著回家,殿下就饒過這遭吧。指不定明日還有哪位禦史要參我了。」其實他心中也自奇怪,數月不見,這位東宮之主的氣色竟是比以往好了許多,那股微微怯懦陰鬱已經不在,容光煥發,不知道是得了什麼喜事。 他自然不知道,長公主離開皇宮,返回信陽後,一直壓在太子身後的皇后與長公主兩座大山驟然間少了一座,心緒頓時明朗。加上陛下今年以來也多有慰諭,太子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 在一干臣子的心中,總以為太子好過了,二皇子想必心裡不會太舒服,但在城門處,眾人看著在棚內準備迎著大皇子返京的二皇子時,卻沒有從這位文雅的貴族臉上看到半絲不妥,反而是他身邊那位年紀幼小的傢伙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這是皇帝陛下最小的一個兒子,天子一共誕下四位龍子,太子不在位列之中,所以這一位便是一直養在深宮的三皇子,今年才僅僅九歲。此次大皇子遠征回京,陛下欽命京中所有皇子盡數出迎,給足了尊崇,同時也讓這位一直沒有出現在朝臣面前的小皇子,有了第一次正式亮相的機會。 二皇子牽著小皇子的手,對著大皇子行了個禮。大皇子似乎與二皇子關係不錯,上前一個熊抱,接著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粗聲粗氣說道:「怎麼長這麼高了?」 小傢伙嘻嘻一笑,面露天真神態,回道:「將來要與大哥長一般高,出去打胡人去。」 這位小皇子的生母,乃是范府柳氏的姐妹,轉拐轉彎著算起來,與范閑倒有些親戚關係。但范閑看著這個面相稚美的小皇子,看著他臉上的天真笑容,心裡卻咯噔一聲,看出對方天真笑容裡與年紀完全不襯的一絲自持,不由嘴角浮起了微微笑容,心想本大人自小偽裝天真微羞極品笑起家的,你居然敢在我面前玩這套,真是范門賣笑而不自知了。 二皇子自然也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麼,苦笑著對范閑說道:「我說妹夫啊,你哪天能少惹些事情出來,我看這整個京都的官員都要謝天謝地了。」 范閑笑容顯得更苦,比加了黃連還苦,解釋道:「實在是北齊公主的意思,安之區區一臣子,哪有這麼大的膽子。」 太子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老二與范閑說話時的口氣,淡淡說道:「二哥,儀程未完,還是以官位相稱吧。」 這話就有些不講理了,先前這位東宮太子叫范閑妹夫倒叫地親熱,此時卻不肯讓二皇子叫。二皇子卻是面色如常,呵呵一笑,應了一聲,卻是湊到范閑身邊壓低聲音問道:「春闈前,讓你回府問晨兒她是怎麼叫我的,你倒是問了沒有?」 范閑這才想起那件事情來,搖頭笑道:「殿下也知春闈裡出了什麼事,一時竟是忘記了,今兒回府一定問出來。」 二皇子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牽起老三的手,隨著前頭的太子與大皇子向城門處走去。二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依然傳到了大皇子的耳朵裡,這位長年征戰在外的皇子不免心中生出諸多疑竇。雖然他也知道范閑的聲名,但畢竟不在京中,所以不知道范閑手中究竟握著怎樣的力量,此時竟愕然發現,不論是二皇子還是太子,在言語間對范閑都是多般懷柔,似乎生怕在場的官員不知道,自己與范閑的關係極其親密。 區區一個臣子,竟讓兩位龍子如此看重,竟是捨得放下身階,大皇子不禁皺起了眉頭,有些不大愉快。 范閑此時卻是另有想法。他看著前方那三大一小各自服飾不同,明黃夾著素黃的四位皇子,往黑洞洞的城門處走去,一時竟有些恍惚,心想莫非自己將來也有站在那四個兄弟中間的一天? *** 京都之秋,清美莫名,高天雲淡,初黃樹葉低垂於民宅之畔,不肯倉促就水,街旁流水不免有些寂寞。長街盡頭,遠處宮簷偶露一角,掛于青天之中,盡顯威嚴。 大皇子的隊伍早已夾著餘怒去了,使團的車隊卻是刻意壓了速度,在一干鴻臚寺太常寺官員的陪伴下,慢悠悠地往皇宮處走。既然已經入了京都,范閑也不再著急,反正這時候也不能馬上回家,總是得先去宮門處回旨的,所以他終於有了些餘暇去看看四周的景色。雖然在京都攏共也不過呆了一年時間,遠不及澹州熟悉,但不知怎的,一入此間,一見四周民宅,嗅著京都裡特有的氣味,范閑便覺精神舒爽。 「大人急著回京,想必是家中有事。」駿馬之旁的馬車中,北齊那位公主殿下的聲音幽幽傳了出來。 范閑面露微笑,卻沒有回話,心知肚明對方是在刻意結納自己這個看似尋常,實則重要的臣子。但這一路上雙方的感情交流已經做的足夠充分,此時既然已經進京,身邊耳目眾多,還是免了這最後一遭的好,更何況他被對方說中了心思,卻不知如何回答。 范家如今在京中正當紅,滿宅平安,旁人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著急。他一催馬蹄,向前數丈,來到言冰雲的馬車旁,壓低聲音說道:「你必須帶她走,如果你不想給我惹麻煩的話。」 車中的小言公子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捆的結結實實,但依然用露在外面的那雙熟悉的眼眸——惡狠狠盯著自己的沈大小姐,心裡著實不明白,范大人什麼時候多了個做媒婆的愛好。他歎了一口氣,將話題轉開,說道:「大人今日爭道之事,實在大不明智。監察院在皇子之爭中向來持平,大人曾說過,先前耳聞也證實,太子與二殿下對大人均有所期,既是如此,為持平見,也不應該去撩撥大皇子,這與院中宗旨不免有些相悖。」 范閑默然,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身為慶國臣子,尤其是監察院提司,要麼永世不與這幾位皇子打交道,既然要與皇子交往,就要一碗水端平,才能讓宮中確信監察院不會偏向哪位皇子。 但他不行,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僅僅是臣子那麼簡單——在皇子之中有所偏倚,頂多會讓陛下疑心自己在為以後的權力富貴打算,永遠及不上陳萍萍的純忠,但如果自己真的一碗水端平,如此長袖善舞,只怕會讓陛下疑心自己……根本不甘心做個臣子。 這才是范閑最大的隱懼。 車隊行至興道坊處,已經不再需要京都府的差役們維持秩序,因為已經來到了較為清靜的官衙重地與官員聚居之所,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站在街邊看熱鬧的百姓。此時車隊裡的一輛馬車脫離了大隊,悄無聲息地駛進了街旁的一條巷子,隱約可以看見裡面有人接著。 雖說是悄無聲息,但實際上自然有朝官瞧的清楚,但知道使團的組成部分複雜,估計是監察院的院務,再看頭前范提司大人的表情有些嚴肅,所以沒有人敢多嘴相問。 范閑表情自然嚴肅,因為馬上就要到皇城了,那面朱紅色的宮牆近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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