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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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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關切問道:「殿下千金之身,自然難忍長途跋涉,多歇息也是應該。」 宮女看了這位南朝大人清秀的面容一眼,不知怎的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感,輕聲說道:「公主曾經受學于莊大家,今日得了這消息,所以有些傷心。」 范閑這才明白了過來,投向馬車中的目光不免帶了一絲同情。這位公主看來並不是位驕縱人物,感念師恩才會哭泣不止,只是莊墨韓逝於城中,公主身在車中,竟是不能去祭拜一番,身在帝王家,果然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他歎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向那位宮女囑咐了幾句,又喚來虎衛與使團的骨幹成員,安排了當下的事宜,才單身走入了驛站。 驛站知道送親的隊伍與使團要經過此處,早就打理的無比清淨,各式用具俱是按照宮中規矩辦。范閑稍稍檢查之後,便穿過了正室,悄無聲息地出了後門,身形消失在驛站方後那一大片高過人頂的高粱地中。 片刻功夫後,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進入了驛站,禮部臨時派來的官員們忙的不亦樂乎,自然沒有人注意到范閑的去向。 而在驛站外面,卻有兩輛馬車沒有下來人,一輛是大公主的車駕,大家都知道這位殿下在傷心,自然不敢去打擾。而對於北齊官員來說,另一輛馬車裡,是那個外面俊俏的惡魔,更加不會去理會,只有范閑專門留下的虎衛與監察院官員十分警惕地守在這兩輛馬車四周。 後一輛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了一個小角,一隻看上去無比白皙冰冷的手招了招,車旁的監察院官員馬上走了過去,附在簾角低聲問道:「言大人,有什麼吩咐。」 車簾一角裡,出現的是言冰雲那張英俊卻顯得格外寒冷的臉,只聽他輕聲說道:「大人去哪裡了?」 能讓他稱一聲大人的,在使團中只有范閑一個人。那位監察院官員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屬下不知。」 言冰雲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好開口,猶豫半晌後,終於輕聲說道:「這一路上,有沒有一個喜歡穿著淡青色衫子的女人跟著車隊?她喜歡騎一匹紅毛大馬。」 監察院官員搖了搖頭,言冰雲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將簾子放了下來。確認了那位沈大小姐沒有冒險來看自己,心情變得輕鬆了一些,但不知道為什麼,輕鬆之後,又有些黯淡。 *** 在高粱地的外面,是一座孤單單的亭子,亭旁是早已廢棄多年的古道,古道上停著一輛馬車,亭子裡站著兩位姑娘。 一陣風過,高粱地微微一亂,范閑從裡面走了出來,緩步邁入亭中,雙眼柔和看著那位豐潤無比的姑娘家,輕聲說道:「想不到一入上京後,能真正說說話的時候,卻是已經要離開了。」 司理理對著他微微一福,聲音略有些顫抖:「見過大人。」 范閑沒有繼續說話,只是看了在旁邊的海棠一眼。海棠笑了笑,將雙手插入口袋之中,腳尖一點亭下有些碎裂開來的地面,整個人已然飄身遠離,將這亭子留給了這對關係奇特的男女。 海棠一出小亭,范閑臉上的柔和之意頓時消散無蹤,他望著司理理正色說道:「入宮之後,一切都要小心一些,太后不是簡單角色,你們想瞞過她,不是那麼容易。」 司理理看了他一眼,眸子裡漸漸多出了一絲溫柔的纏綿意味,軟綿綿說道:「就只是要我小心些,沒有別的話要說?」 范閑笑了笑,卻沒有上前去抱住她那孱弱的肩頭,說道:「你既然堅持留在北齊,又何必如今又想軟化我的心意?莫非你們女子都以挑弄我們這些濁物的心思為樂?」 司理理淡淡一笑,全不似在海棠面前那種柔弱模樣,說道:「大人還不是如此?小女子雖然堅持留在北齊,但您搶先這般說,莫不是怕我要求你帶我回京都?」 范閑瞳子裡閃過一絲戲謔,說道:「姑娘將來說不定是北齊後宮之主,何苦跟著我這等人打混。」 司理理也笑了起來:「能在宮中有處容身之所便是好的了,哪裡敢奢望這麼多。」 范閑搖搖頭,忽然開口說道:「理理,你與這天下別的女子有些不一樣。」 司理理喔了一聲,旋即平淡應道:「或許是因為理理自幼便周遊天下,去過許多地方,比那些終日只在宅中呆著繡花作詩的女子,總要放肆些。」 范閑沉默著,知道她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在當今世上,一般的女子只有枯坐家中的份兒,沒有幾個人會有司理理這樣的經歷,有海棠這樣的自由度。他轉頭望著海棠消失的方向,語氣有些嚴肅說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依然要告誡你,不要低估那些看似老朽昏庸的人物。」 亭子裡的氣氛顯得有些凝滯了起來。許久之後,司理理深深一福,將頭低著,幾絡青絲在風中輕舞,柔聲說道:「或許大人不信,但理理確實歡喜與大人在一處說話,就像來時的馬車中一般。」 范閑望著她,不知道這個女子說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司理理微微一笑,美麗的容顏顯得媚妍無比:「大人,理理很感謝您在途中替我解毒,這句話……是真的。」 「我不是陳萍萍。」范閑說道:「我相信就算是利益上的糾結,也可以用一種比較和緩的方式來達成,而且我也不希望北齊的皇帝因為你的緣故中毒……當然,如今看來,陳萍萍這條計策從一開始就沒有成功的希望。」 司理理雙頰微紅,知道面前這個與自己最親近的男子已經猜到了某些事情。 范閑繼續輕聲說道:「姑娘日後便要在宮中生活,身份日尊,監察院的手腳再長,也無法控制你,所以你與我之間的協議是否有效,就看你我的心意了。」 司理理認真說道:「請大人放心。」 范閑看著這美麗姑娘的眉宇,忽然有些恍惚,略定了定神之後才說道:「你在北方等著消息,注意安全,我估計你家的仇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幫你報了。」 司理理霍然抬首,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范閑。范閑沒有理會她眼中的驚喜,自袖間取了張紙條給她,說道:「通過這個人與我聯繫,記牢後把它毀了。」 范閑忽然微笑說道:「我可以允許你放棄我們之間的協議,但我不會接受你出賣我。這個連絡人是單線,你就算把他賣給北齊也沒有什麼用處,所以你最好不要冒險。」 看見這位年輕大人那有些怪異的甜甜的笑容,司理理卻是心頭微凜,不知為何有些害怕,趕緊點了點頭。 「還有,如果……」范閑沉默了少許之後,忽然開口說道:「如果有哪一天你不想留在北齊皇宮之中,通知我,我來處理這件事情。」 「謝謝大人。」司理理柔弱不堪地低首道謝,這聲謝終於顯露了一絲真誠與不舍,因為她知道這聲謝之後,自己便要離開了,微帶黯然之色說道:「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每思及此,理理不免肝腸寸斷。」 說完這句話後,司理理便毅然轉身離開了亭子,只留下後方深深皺眉的范閑,還在思索著肝腸寸斷這四個字所隱藏著的含意。 *** 看著那輛馬車漸漸沿著廢棄的古道離開,范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內心深處卻是歎息了一聲,然後一拳擊打在亭子的柱子了,發出啪的一聲。離亭日久失修,早已搖搖欲墜,此時挨了范閑一拳,更是咯咯作響。 一個身影從亭上飄了下來,不是海棠還是何人?海棠姑娘輕輕落在范閑的身邊,苦笑說道:「朵朵可沒有偷聽到什麼。」 「如果你在偷聽。」范閑說道:「我會變成啞巴。」 海棠微笑說道:「范大人這便要離開大齊,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范閑想到了京都家中的妹妹,不由歎了口氣說道:「我想用不了多久吧……你那位聲名顯赫的老師去了哪裡?」他忽然轉了話題,「來了北齊一趟,卻沒有拜訪這位大宗師,實在是有些遺憾。」 海棠想了想後,決定不隱瞞這件事情,輕聲說道:「在南朝使團入京之前三天,老師收到了一塊木片,就離開了上京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包括太后與我在內。」 「在上京的這些天裡,你幫我隱瞞了許多事情。」范閑眼睛望著古道盡頭的那株荒野孤樹,「這我確實要謝謝你,所以……關於北行的貨物問題,目前我是在和長寧侯與沈重談,如果你那位皇帝陛下需要向我借銀子,就必須把沈重解決掉,這個人看似普通,實際上是很厲害的人物。」 海棠沉默半晌後說道:「這是你我二人間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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