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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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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長寧侯酒意未去,自以為看透世人心,恥笑說道:「內庫?好大一塊饃饃,可惜卻終究不是他范家的!就算他父親任著慶國戶部尚書,能從國庫裡得好處,又能得多少?如果范閑將來真將內庫的貨物偷販到北邊來賣,你知道這是多大的一筆數目?」 衛華此人聰慧機靈,微一皺眉,便有了個大概的數字,這十幾年間,慶國的一應用度基本上就是靠葉家留下來的那些產業在撐著,同時也從天下其他的地方賺飽了銀子,如果范閑真的有能力做出這種驚天事,那從中可以獲取的利益……太可怕了! 「范閑……昧這種錢?」衛華似乎很難將一直以來天下傳聞的范大才子,與剛聽到的這種貪腐之輩聯繫起來。 長寧侯又歪臉歪臉地灌了一杯烈酒,打了個酒嗝,說道:「你以為呢?要知道,詩人也是要吃飯的。」 說完這番話,這位當年北齊的才子,如今北齊的蛀蟲伏在桌上沉沉睡去,滿身美酒,泛著並不美好的味道。 *** 馬車上,王啟年看了身旁假睡的林靜一眼,對范閑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似乎是覺得提司大人,怎麼也不應該在朝廷大臣的面前,膽大無比地講什麼走私之類的事情。 范閑笑了笑,說道:「你不會真信了吧?」 王啟年是真信了,高達也信了。試問誰要是能夠全部掌控內庫,對著那些玻璃罐罐,一轉手就可以得到無數倍的暴利,真能不動心?范閑不動心,因為對於長公主來說,內庫是朝廷的,而對於范閑來說,內庫……是葉家的,是自己的,至少總有一天會完全變成自己的。 偷自己家的貨,販到北邊去賣個低價?只有傻子才會這樣做。但問題就妙在,沒有人知道范閑的真正想法,沒有人知道范閑與那個所謂內庫皇商之間的歷史淵源,所以每個聽到范閑計劃的人,都會認為,范家子是真的很想從內庫這座金山裡,挖掘出一個隻屬於自己的金礦。 范閑根本不願挖礦,他只想把整個山都圈下來。 「別裝睡了。」范閑打了個呵欠,覺得有些累。旁邊的林靜有些尷尬地睜開雙眼,有些畏懼地看了范閑一眼。雖說自己是副使,但面前這位年輕官員不僅是正使,還是監察院那個恐怖衙門的提司大人,對方毫不避諱當著自己面,講那些違法犯禁要抄家滅族的生意,難保對方不會在回國的途中給自己安個什麼意外。 范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傻了啊?當著你面說,自然是不怕你知道。晚上你回去就寫個東西,遞回京都,放心吧,朝廷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就算朝廷不明白,皇帝明白就成。 林靜強迫自己相信眼前的年輕大人不會成為慶國有史以來最大的貪官,咽了口口水,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喉嚨:「大人,今日為何要來長寧侯府?」 「第一,和北齊太后那邊的人搞好一下關係,嗯,目前看來,北齊皇帝對使團還算照顧。」范閑低著頭,閉目犯困,繼續說道:「同時讓長寧侯處理一下先前使團門口那件事情,終究是將人北齊侯爺的寶貝兔崽子打了,總得處理一下……」 聽到寶貝兔崽子五字,王啟年和高達同時微微一笑,覺得大人說得極是。 「……免得影響了此次出使的正事。第三,我要見那個沈大人,只有通過長寧侯安排。第四,我要嚇嚇衛華,不管侯府信不信我丟出去的那包食餌,但想來他應該會在暗中將流程弄得快一些。」 「為什麼要繞這麼幾個圈……去見鎮撫使沈指揮使?」林靜皺眉道:「這人是實權高官,與長寧侯不一樣,北齊方面不會允許的。」 「所以要看長寧侯究竟是怎麼想的,反正就算見不成,也沒有太多的壞處。」范閑睜開眼,又打了個呵欠,「至於為什麼要見?這是院務,就不方便與林大人說了。」 林靜一凜,想起了范閑的真正身份,沉默不語。 范閑又打了個呵欠,一路馬車之上竟是呵欠不斷,看來確實是累得夠嗆,今日入宮之後,竟是沒有半點兒休息的時間。 「呆會兒做什麼?」王啟年小聲說道:「這畢竟是敵國上京,我們兩眼一抹黑,要不要聯絡一下四處在上京的耳目?」 「說過不要。」范閑將拳頭塞在嘴邊,強行止住要奪嘴而出的那個呵欠,倦容難去應道:「不要讓那些探子冒險,還沒到那個時候,呆會做什麼?睡覺就好了,明天等著衛華領我們去見言冰雲。」 他捏了捏衣服裡那個硬硬的信封,眉間湧出一絲憂色。 *** 看完那封信後,范閑手掌一錯,面無表情地將信紙揉成碎片,這是他從蒼山時養成的習慣,那些碎片已經成了粉末狀,就算是監察院二處的情報高手收攏後,也無法再次復原。 信是一個叫做黃毅的人寫的,范閑聽說過這個名字,乃是信陽離宮裡長公主的一位謀士,在監察院的最密級情報中,更是點明了這個文士與長公主之間有些曖昧的關係。 「救救救!我又不是救火的少年。」范閑苦笑著,這才知道事情背後有那麼複雜的關係。陳萍萍明顯不知道肖恩身上有神廟的秘密,長公主也不清楚,所以他們做事情的出發點,都非常簡單而明確。 陳萍萍要言冰雲回來,肖恩死去,因為他不喜歡北方又多個老頭,而且認為這對於范閑的成長來說,是一次極好的磨礪機會。 長公主不理言冰雲的死活,卻要肖恩能夠活著重掌錦衣衛大權,因為她很喜歡看著上杉虎與肖恩這一對牛人聯手,站在北齊太后與皇帝之間,覷著空兒,將北面這個大國整騰得更難受。 雖然不知道長公主的全盤計劃,但范閑已經篤定,那位遠在信陽的丈母娘,肯定與上杉虎達成了某種秘密協議,不然不會下這麼大的本錢。 長公主不知道言紙的事情,沒有查出夜探廣信宮的事情,但范閑身為潛藏在暗中的黑衣人、卻自然而然地對長公主要敬而遠之,伺機而動之,此時遠在異國,卻接著她的來信,不免覺得有些荒唐。 說到底了……這關范卿何事? §卷四 第六十六章 初見言冰雲 從各方面得到的消息,經由各種途徑,彙集到上京西南角那處別院裡。使團確認,肖恩已經秘密進入了上京,至於關押在什麼地方,估計只有宮裡的那對母子還有鎮撫司的那位沈大人清楚。這事兒說來古怪,北齊朝廷轟轟烈烈地在霧渡河迎著,回京卻是悄然無聲,想來上杉虎與那些想肖恩死的人,還在進行著拔河。 對於范閑來說,肖恩的死活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準確來說,一旦進入北齊上京,在沒有足夠把握動用四處潛伏在北邊的黑暗力量之前,范閑根本沒有能力去考慮肖恩的死活。 除非五竹來了,或者說,除非五竹把那個箱子給范閑帶來了。 這又是一直纏繞著范閑的另一樁疑問:為什麼一向冷漠非人的五竹叔,這一次堅持沒有進入北方這片土地?難道這塊土地上有他不願意見的人? 而另一方面,很明顯范閑向長寧侯拋去的那個提議,開始起作用了。那個提議裡蘊藏著的巨大利益,成功地誘惑了某些人,與鎮撫司那位沈大人的見面,也被暗中安排了下來。范閑清楚,這些事情看似隱私,但上京皇宮裡的那位母親一定會在暗中觀望著這一切。 對方不會完全相信范閑,但總會試一試。 范閑完全不會相信對方,但拋出去的餌,總指望能釣起一些什麼。 衛少卿表面上似乎還在拖,但其實談判的雙方都已經感覺到流程的速度已經漸漸加快了起來,雖然仍然比范閑強烈要求的底線遲了些。總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鴻臚寺與鎮撫司隱秘聯合發文,使團終於得到了與言冰雲見面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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