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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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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國境線上的湖邊蘆葦叢中,那汪微寒的淺水裡,忽然浮現出一個腦袋,湖水順著髮絲往下流去,一代宗師的高徒,被北齊人奉為天脈者的海棠姑娘,露出赤裸的上半身,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 她已經逼了半個時辰的毒,沒有想到竟然還沒有完全逼清,身體內部就像是有一團火一般不停燃燒著,就連冰冷的湖水都沒有辦法稍微祛除掉心頭的一絲春意。 海棠緊咬著下唇,鼻尖微微銷魂一嗯,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眼中恨意大作,低聲咒駡道:「無恥的范閑!」 范閑用的不是毒藥,而是春藥,上好春藥對於人類的身體而言,根本造不成什麼傷害,海棠用真氣逼毒,反而會讓藥物在自己的體內運行得更快,難怪在這初春寒湖之中,姑娘家猶自心思飛飛,渾身滾燙。 海棠輕聲歎了一口氣,想到那個叫范閑的人曾經說過的話,他是官員的身份,但畢竟也算是武道中人,身為九品高手,居然會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 但她依然有很多不解之處,明明毒煙出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屏住了氣息,難道是後來打鬥之時,一時不注意,又吸入了一些殘……藥?她忽然舉起右手,皺眉細細查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拇指與食指間有了一道小小的灼痕,這道灼痕根本不痛,想來是先前毒針上的毒造成的。 海棠向來自視極高,從不將天下任何毒素放在眼中,所以當時才能用手去拈,但沒想到范閑下毒的手法竟是如此繁複,竟是先用針上毒灼開小口,再使藥霧沾到她的身體上,通過這道小口遁入其中! 先用毒針灼其體膚,再用春藥亂其心志,春乏其身,天將降大怒于范閑也。 §卷四 第四十八章 心戰前傳 海棠看似痛苦的輕嗯一聲,再次潛入冰涼的湖水底部,想要驅除體內焚焚燃燒的那團火焰,她的身體翻滾著,平伏著,遊動著,從湖面上看去,就像一條白魚正用優美的姿式不停遊動。遠處的魚兒也跟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遊動在她赤裸的身體旁邊。 許久之後,湖上炸開一道白色的水花,海棠破水而出,掠至湖邊,一陣清風蕩起,她已經穿好了那件粗布衣裳。 這個女子生得並不如何美麗,但眉眼間總有一股子淡淡的鄉野味道,十分可親,她的那雙眸子異常清亮,映襯著湖面的白鳥沙諸,此時卻多了兩絲怒火。 「范閑,我要殺了你!」 很明顯,這次逼毒依然以失敗告終。 *** 范閑從冥想的狀態中醒了過來,信步走在營地之中。北齊方面的伏兵已經被黑騎屠殺殆盡,沙場上那些屍首就是最好的證明,此時已經有使臣越過了霧渡河,向北齊方面表示最強烈的抗議。 「有些遺憾。」王啟年跟在他的身後,歎氣說道:「好不容易算准了對方出手的地點,可以將肖恩的死亡推到對方劫囚身上,各種證據也已經安排得極為妥當,肖恩的死亡本在大人的計劃之中,不料卻被那個女人壞了大事。」 范閑搖搖頭,走到一株樹下,看著遠方山谷裡緩緩飄過來的霧氣,輕聲說道:「或許,我也壞了她的大事。肖恩雖然沒有在正確的地點,正確的時間死去,不過也好,至少讓我知道了他心裡藏的究竟是什麼。」 「用刑吧。」王啟年開始出餿主意。 范閑盯了他一眼,冷冷道:「陳萍萍都用了二十年的刑,都沒有撬出來。你以為這短短兩天,我們就能有進展?」 「那怎麼辦?真把肖恩交給北邊?」雖然不知道肖恩究竟知道什麼,但王啟年從一位監察院官員的立場出發,實在是很不願意將這個藏著秘密的陶罐雙手送給北方的敵人。 「先交給北齊吧,反正那邊想殺他的人也很厲害,想保他的人也挺厲害。」范閑皺緊了眉頭,心想難道真的要動用那個箱子?可是箱子並不在自己身邊,五竹叔也不知道在哪裡。 「不想這些了。」范閑搖搖頭,「明天就準備過霧渡河,要小心一些那個叫海棠的女人,如果在國境之內肖恩被殺,責任全部是我們的。」 「要不要派出黑騎去消除目標?」 「你今天盡在出餿主意。」范閑咳了兩聲,發現胸腹間依然有些疼痛,扶著樹幹說道:「如果是兩軍對陣,就算是位大宗師,遇見列成陣列的黑騎,也只有飄然遠走。但如果動用黑騎去搜人,只怕會被那位姑娘的短劍,悄無聲息地一個個斬了。」 *** 「你很有自知之明。」 前方的山路傳來一個微感恚怒的聲音,一個微濕長髮披肩,身著粗布衣裳的女子,盯著范閑。 此處離營地有十來丈遠,虎衛因為勞累一夜,被范閑命令去休息。王啟年看了范閑一眼,心頭大驚,知道這就是早上險些殺死范提司的那位九品上高手,北齊海棠! 范閑面色平靜,一揮手說道:「你回去。」 王啟年屁都不放一個,悶頭悶腦地就往營地跑了回去。心裡想著得趕緊把高達那幾個沉默高手都喊起來,黑騎那邊的馬群今天集體發情,不知道中了什麼邪。 范閑微微偏頭望著海棠,輕聲說道:「你不怕他去喊幫手?」 「你不怕我馬上出手殺了你?此時不是晨間,我相信能在三合之內,將范公子斬于劍下。」 「你可以試試……如果你身上的毒清了的話。」范閑的語調顯得有些輕佻。 海棠輕咬嘴唇,雙眼清亮望著范閑,一片怨恨,半晌後才迸出兩個字來:「無恥。」 范閑輕輕舔舔微幹的嘴唇,雙眼微眯望著海棠,一臉無恥。很快地回應道:「多謝。」 「把解藥給我。」 「憑什麼?」 「不給我就殺了你。」海棠惡狠狠說道,范閑卻眼尖地發現這位姑娘家的眼神裡有些慌張。 「殺了我,你就天天在北海水裡泡著吧。」范閑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談判破裂,誰也不肯服輸,誰也無法進行下一步的利益互換,這一對男女大眼瞪小眼,就像兩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在山路樹下互望著,看著有些滑稽。 *** 「你殺了肖恩沒有?」海棠忽然轉了話題,看著他說道:「如果你是顧忌我的存在,我可以當作不知道這件事情。我此次南來,不是為了阻止你殺他,其實你我有共同的目的。」 范閑搖搖頭:「我確實很想殺死肖恩,但是既然你想殺他,我就得保住他的性命。」 「為什麼?」 「沒有原因。」范閑自然不會告訴對方,自己也很想知道肖恩心中那個秘密。 海棠大怒,鋥的一聲拔出劍來,今日之劍再無自然柔美之意,劍氣沖天,竟是將身邊一抹無花新芽之樹精准無比地從中斬斷。 范閑的眼角抖了兩下,臉上雖然依然一片平靜,但內心深處實在是很駭然,這村姑如果真要殺死自己,此時身邊沒有黑騎,也沒有虎衛,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忽然間海棠的眉尖抖了一抖,往山路後方走去,回頭對范閑說道:「我不喜歡和這些閒雜人等打交道,你來不來?」 「來不來?」這是怎樣的一個邀請?是死亡的深淵,還是甜蜜的糖堆? 范閑卻是微笑著負手於後,跟著走了過去。身為監察院官員,像他這般胡鬧的人,確實沒有第二個,往嚴重裡說,這是一個不把自己生命當成重要事物的不負責任的行為。 看著一男一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唰唰數聲響,幾個人影從林梢枝頭草後飛了出來,彙聚到一處。高達身負長刀,皺眉望著山路那邊,向王啟年問道:「王大人,我們應該跟上去。」 王啟年臉上現出微微擔憂:「大人絕世英明,就是過於好色了些。」 *** 范閑自然不是因為貪圖海棠的美色,才會色授魂予地跟了過去,只是他知道,接下來與這女子的談話斷不能落入外人耳中,不然這位海棠姑娘一定會惱羞成怒,不再受自己的威脅,死也要將自己殺掉。 「這個毒我可以解。」范閑靜靜望著半倚在樹上的女子,看著她身上那件微有濕意的花布衣裳,「但我需要你的一個承諾。」 「我不接受你的要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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