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慶餘年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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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范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去看箱子。箱子的最後一層上面貼了張紙條,他比劃了一下裡外的高度差,這一層應該很薄,將紙條揭下來看,一看之下,卻愣住了。只見紙條上面寫著: 「喂,如果是五竹的話,看見那封信之後,就應該馬上去毀這箱子,你居然還想繼續看,老實交待,你是誰?你是怎麼打開這個箱子的?」 老媽果然是個有水晶心肝的人,范閑一時失神,怔怔回答道:「我是你的兒子。」自然,她聽不見這個回答。 紙條很短,上面沒有寫太多字。最後只是一句警告。 「估計不是我的閨女就是我的兒子。下面的東西等你搞出人命的時候再來看,切記!」 看著那個很誇張的感嘆號,看著感嘆號下面的那個空心圓圈,母親遺命,慎重警告,范閑不敢不遵,很老實地將紙條貼了回去。 「我出去走走。」范閑對五竹說了這麼一句括,便離開了屋子,低著頭,走入到綿綿的初秋夜雨之中。箱子與五竹在一起,再安全不過,他不怎麼擔心。 待范閑有些頹廢的身影消失在雨水之中,五竹才緩緩地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有些木訥地坐到了桌子旁邊。他的手指在箱子裡和桌子上的槍上撫過,然後落到那封信上,他的手指輕輕在信封上來回劃著,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微微沙沙聲在指頭與信紙間響起,沙沙聲在雨水與庭草之間響起。 屋內一片漆黑,五竹一個人,坐在一個箱子旁,臉上那塊黑布都柔軟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一絲很溫柔的神情。 *** 范閑一個人走在雨夜的大街上,任由雨水沖洗著自己的臉,淋濕著自己的身體。他的臉上時而浮現出一絲微笑,轉瞬間又化作淡淡悲哀,片刻之後又是一片平靜,不知道有多少種懷疑,此時在他心裡發酵,交織,衝撞。 葉輕眉,這個光彩奪目的名字,似乎直到今天才真切地進入他的生命,進入他的腦海。他此時已經明白了許多事情,自己的母親是從哪裡來的,在這個世界上做了些什麼。 澹州的奶奶說過,今上的父親即位之前,最有可能接慶國皇位的,應該是那兩位親王。而那兩位親王卻死在了有些荒唐的謀殺案件之中。 看了那封信後,范閑自然清楚,那兩名隨時防備著刺殺的親王,是死在老媽那柄狙擊槍下。 也就等於說,如今的慶國皇室,完全是依賴于母親,才能擁有這個天下。母親建了慶餘堂,立了監察院,為這個國家的強大,提供了最根本的一切。 甚至可以說,沒有葉輕眉這個人,也就沒有如今的慶國。 §卷三 第三十八章 秋雨後的晴朗 范閑有些無知無覺地走在街上,雨水浸進了他的衣裳之中,冰濕一塊,但他心中依然是一片火熱。此時他再看這慶國京都的街道,街道上行走著的四輪馬車,街畔富豪家中的玻璃窗戶,還有以往見到的萬花筒,那些滑溜溜的肥皂……這些所有的事物,在這一瞬間與他聯繫了起來。 似乎這些事物中都烙印著母親的氣息!這街上,這屋中,這天下,到處都有那個女子的味道。 那封信的最後說著:「老娘很孤單。」 在今天之前,范閑也很孤單,但從今天起,他不再孤單。他在下雨的街長聲大笑,笑聲傳的極遠,吵醒了一些已經趁著雨夜早早入睡的行人。 有人罵著他。 他依然微笑。 葉輕眉絕對不是信中表現出來的那個小女生模樣,這一點范閑很堅信,自己的老娘擁有一顆無比堅強的心,這樣才能在這完全陌生的世界裡,借著陌生的陽光,擁有如此燦爛的一生。 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慶國,你們對不起那個叫葉輕眉的女子。 雨水有力地擊打在范閑的臉上,他像個怪物一般,與漆黑的夜色漸漸融為一體,或許這只箱子對於自己的人生沒有根本性的幫助,但是一種並不孤單的感覺,讓他行走在這個世界,這個雨夜中,會變得越來越自如些。 范閑獨自在風雨中行走,卻笑了起來,既然是要掄圓了活,就得活的瀟灑一些,就像當初對妹妹說的那樣,當俺們回首往事的時候,別老覺著自己的臉上寫著憋屈二字。 秋風秋雨愁煞人,愁殺人。 *** 夜入皇宮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一直沒有正式登上舞臺的京都守備葉重大人,在領了皇命之後,開始著手調查這件事情。他的官職雖為京都守備,但近些年一直領旨在西面的定州遙護京都,趕回京都的時候,事情已經過了三天。 宮裡的明眼人自然清楚,陛下為什麼會選擇他,一是因為葉家世受皇恩,忠心不二,被陛下信任的程度,僅在陳萍萍之下。而陳萍萍大人,自然不可能拖著殘缺的身體來調查這件在他看來很芝麻大的事情。二是因為皇宮禁衛體系裡最頂尖的三個人物,似乎都處於被懷疑的目光之中。 葉重也知道這件事情很複雜,大內侍衛統領燕小乙是許多年前被長公主發掘,一身武藝向稱宮中第一,副統領宮典卻是自己的師弟,而那位向來不顯山不顯水的洪公公……免了,就連葉重也不想去招惹。 而且葉重也根本不會去懷疑這三個人,他只是好奇,潛入皇宮的第二人究竟有什麼樣的目的,為什麼會在廣信宮外殺死長公主的貼身宮女。 調查是在暗中進行的,監察院由於北齊密諜頭目洩露一事,惹得皇帝陛下震怒,配合起來也有些懨懨無力,所以根本很難有實質性的進展。 直到某一天,葉重在小心謹慎地查過幾個宮殿之後,來到了含光殿。然後嗅到了一絲極淡的異香,立即想到了當年北伐之時,跟隨在陛下中軍帳中的那個老毒物。再聯想起侍衛所說,當夜刺客來犯時,那位北齊大家莊墨韓也在廣信宮中,深明宮廷鬥爭殘酷的葉重,將事猜想偏了,偏到異常。 所以他馬上入宮向皇帝陛下請罪請辭,伏于地面,滿臉慚愧。 「是查不出來,還是不敢查了?」陛下的臉上始終是那種似乎洞察一切的微笑,真正的近臣們偶爾會懷疑這是不是一種禦下的手段,但葉重清楚,自己效忠的陛下擁有怎樣的智慧,所以他很老實地回答道:「臣查不出來,臣也不敢查,皇家之事,外臣實在不方便著手。」 「葉卿家,難道不怕朕斥你侍主不忠,公私不分,沒有惜命之義?」 葉重惶恐不敢起,應道:「臣不敢猜忖陛下心意,只是愚鈍不知從何查起。」 「這事不用查了,朕自有分寸。」陛下的笑容裡有些陰冷,葉重跪著卻沒有看清楚。 *** 且說另一邊,真正的嫌疑人范閑這些天還躲在府裡,主要是他詩名大震之後,在太常寺去點卯喝茶,或者是去鴻臚寺冷眼旁觀,都成了很奢侈的想像。 淡判己畢,北齊使團已經離開了京都,東夷城卻還耽擱了一段時間。 等到風聲真正淡了,東夷城使團在留下許多銀子之後,也有些頗不是滋味地離開了京都。他們並不知道,慶國在夜探皇宮事情發生後,沒有把他們全部囚禁起來,已經是皇帝陛下大發寬宏之心的結果。 如今的范閑,真可謂是名動京華,再沒有人只將目光投注到他背後的勢力,而是集中在他的本人身上。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夠將一代大家莊墨韓當場激到吐血的,只有他這獨一份,更何況他還如此年輕。 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太子與二皇子同時加大了對他的拉攏力度,李弘成時常帶著柔嘉來府裡喝茶,辛少卿也藉口多日不見,前來探望。 但范閑此時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暫時將兩邊都推了。在夜宴計劃之中,他只完成了兩個部分,一是成功地找到鑰匙,二是近乎成功地陷害到東夷城雲之瀾,使得朝廷加大監視的力度,讓這位九品高手焦頭爛額之下,直到離開京都,都根本無法生起找自己決鬥的念頭,以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 發現長公主與北齊勾結這個料,他卻一直在等著合適的時機撒進鍋裡。 等東夷城使團離開京都兩天之後,范閑知道時機到了。 長公主與北齊年輕皇帝之間的隱秘協議,范閑沒有方法利用起來打人,因為這種事情又無書證又無人證。范閑也不敢去面見聖上,雖然以他如今在京中的名氣,想要面聖並不是件難事,但是他的心裡對於那個皇帝有一種很複雜的推斷,而且他不能保證皇帝為了維護皇室顏面,會不會在知道長公主的醜聞之後,將自己殺死滅口。 如果是一般的慶國子民,碰見這種情況後,就只有將這個秘密永遠地藏在心裡,一生都不敢和別人說,憋到吐血而亡。 但范閑不會,他是有兩世記憶,兩世知識的人,他知道輿論宣傳的重要性,殺傷力,也知道自己對付一個瘋子般的長公主,應該用更瘋狂的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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