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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卷二 第二十三章 簡單的理由

  宮典是公認的京都最強高手之一,他這一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生與死的考驗,但他從來沒有想到會在戒備森嚴的京都內,慶廟旁,遇見如此強大的人物。

  身後那人的氣勢並不如何強盛,但那種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的完美感覺,宮典這一生,只在師叔的身上見過——他與京都守備是同門師兄弟,他的師叔是天下四大宗師之一的葉流雲。

  在他的認識之中,根本無法想像,一個宗師級的高手竟然會不顧身份,像個刺客一樣出現在自己的背後!

  屋內安靜了很久。

  宮典左手的尾指輕輕抖動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維持這種被動的均勢,雙瞳裡寒光乍現!

  毫無先兆的,他體內真氣疾出,整個人化作一道灰龍,左腳向後踢出,右手一勾,「錚!」的一聲清響,刀鋒割破空氣,化作毫無畏懼的一斬,砍向了身後!

  一聲悶哼,這一刀斬在了空處,先前那個神秘的宗師級高手早已不知所蹤。

  宮典內力雄渾,如此舍體而出的一刀揮空之後,根本無法收斂神息,胸口如遭雷擊,熱流急沖而上,兩道血從鼻孔裡滲了出來。

  望著空無一人的地面,宮典的眼神裡並沒有恐懼,只有一絲迷惘,對方明顯擁有輕易刺殺自己的能力,為什麼最後卻離開了?

  他轉瞬間想到了昨天那位少年與自己極為相似的手法,心裡猜測著,剛才一來即逝的宗師級高手,說不定與自己師門有什麼關聯,所以才對自己手下留情。

  休息了一會兒,他神情有些委靡的走出潛伏的小屋,準備回府。

  五竹為什麼沒有殺他?很明顯不是看在葉流雲的香火之情上,要知道五竹是一個連葉流雲都敢殺想殺的怪物。其實原因很簡單,昨天宮典讓范閑吐了一口血,所以今天五竹就要讓宮典吐一口血,事情就這麼簡單明瞭。

  ***

  回到范府,天時尚早,范思轍還在書房裡鼓搗他的掙錢大業,若若不知道是到誰家去了,整個園子裡面,就只有些畢恭畢敬的下人丫環,雖然有些丫環生的真是俊俏,但范閑此時心情不好,加上環境不對,當然沒有調笑的興趣。

  整了杯茶喝,他皺眉想著,今天在慶廟的人究竟是誰?對方在那裡守自己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是那位白衣姑娘留的家人,專門在等自己?

  一想到這種可能,范閑的心就熱了起來,但再想到五竹的傳音,心馬上就涼了,如果是自己猜想的模樣,五竹叔一定會不管不問,他那個木頭人,對於兒女情事是不怎麼好奇的。

  換了件輕快些的薄裳,將腰間的系帶胡亂一挽,范閑走進了父親的書房,有些意外地發現司南伯居然在書房裡。

  「今天部裡事情少。」范建讓兒子坐了下來,靜靜說道:「你來京都也有幾天了,不要整日只在外面胡鬧,昨天在酒樓上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種衝突,以後能免則免,不要和你那個不成材的弟弟一樣。」

  范閑苦笑,也不想多解釋,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開口問道:「父親,我什麼時候能去見見那位林家小姐?」

  范建似乎很吃驚于少年會提出這樣一個建議,笑著說道:「等你成親之後,天天要見的,難道還急在這一時。」

  范閑抿嘴一笑,說道:「成親後是成親後的事情,我可不想到洞房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家媳婦兒長什麼模樣。」他想了想,又笑著說道:「我看妹妹,那位葉靈兒,還有柔嘉郡主他們也時常在外,這男女之防,也沒什麼吧?」

  「青年男女,見上一面自然不算過分。」范建微笑解釋道:「但你要知道林家小姐身份有些特殊,她雖然姓林,但與宰相府裡卻沒有太多關聯,從小就是在皇宮之中長大,陛下為了皇家臉面,又為了長公主能夠時常見著女兒,所以收她為義女,封為郡主——但這郡主與柔嘉那小姑娘又不一樣。」

  范建的聲音有些壓抑:「雖然或許天下有很少的人知道她是長公主的女兒,知道她是林大人的女兒,但是……這件事情沒有人敢說,也沒有人敢承認。她長年住在宮中,很少有人能夠見到她,直到年初的時候,因為那件事情,加上身體不好,才搬了出來。」

  范閑歎了一口氣:「正是聽說她身體不好,所以才想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范建皺了皺眉,說道:「你和費介只在一起呆了一年半的時間,難道就敢說自己比御醫更厲害?年輕人,要謙虛謹慎一些。」

  范閑應了聲是,卻仍然不死心:「可是您總得讓我知道她長什麼模樣吧?」

  「你娶她,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她身後所代表的東西。」范建冷冷地看著他,「你必須捨棄一切不實際的想法,像塊石頭一樣堅硬地砸爛任何陳腐的溫情。」

  范閑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說道:「我覺得您這話說的陳腐氣也很重。」

  范建微怒道:「你是怎麼說話的?」

  范閑一笑,態度恭敬應道:「以前就說過,我不是一個很好控制的人。」

  「難道你不想奪回本來就屬於你的一切?」范建似乎想到了什麼,回復了平靜。

  范閑一怔,然後很認真地說道:「其實……在澹州的時候,我學了很多東西,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在這個世上獲得與自己能力相應的東西,如果能夠拿回母親的家業,我當然不會反對,但這必須建立在我的意願之上,如果我願意,我就去做,如果我不願意,我就不會去做,就是這麼簡單。」

  §卷二 第二十四章 初吟

  范建歎了口氣,知道面前這少年和他的母親一樣,都是不可能被人說服的角色,眼中憐柔之色漸起,輕聲說道:「這次兩家聯姻的事情,真正的推手並不是我們范家,也不是宰相府邸,由於牽涉到許多事情,所以事情有些複雜,你既然一心想見見那位姑娘,那你自己想辦法去吧,我是不好出面的。」

  范閑行了一禮,應道:「只要父親應允,怎樣去見,我自然會想辦法。」他想到先前聽到的這句話,心頭有些小小疑惑,問道:「如果宰相大人堅決不同意這門婚事怎麼辦?」

  司南伯冷笑道:「我說過,這件事情後面有極大的力量,由不得他不同意……你不要忘記了,那位林家小姐其實並沒有歸宗林家,眼下的身份還是陛下的義女,宮中的郡主。」

  四五月的天氣,范閑像是被人用一大桶冰水從頭淋到了腳上,那叫一個寒啊——他直到此時才明白,自己的婚事因為牽涉到皇帝陛下決定將那一大筆產業將來由誰打理,所以根本不像表面這般簡單,幕後真正的決定者,竟然是隱在重重深宮裡的某位大人物。

  只是不知道是太后還是皇帝。

  「宰相為什麼要反對?」他皺眉問道。

  司南伯喝了一口茶,皺了皺眉,似乎嫌今天的茶泡的有些苦,用舌尖抵了抵發澀的齒縫,含糊不清說道:「上次不是說過了嗎?」

  范閑微微一笑,直接指出父親的語病:「上次您說,宰相是怕陛下懷疑他與范家聯姻的背後是不是隱藏著什麼,但事實上,既然這門婚事是宮中點了頭的,他還怕什麼?」

  范建一時語塞,半天才緩了過神來,笑著將茶杯擱在桌子上,說道:「好吧,告訴你實話,其實是長公主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范閑一怔,心想這算什麼事兒?鬧來鬧去,人家爹媽都不願嫁,自己湊這熱鬧幹什麼?還不如一甩手求個乾淨,自個兒去求那貴人家的白衣姑娘去。想是這般想的,卻知道這話說不出口,單看在長公主和宰相都反對的情形下,父親大人依然可以說動宮中某位大人物,強行指親,可想而知,在這個過程當中,范家運用了多少隱在暗處的力量。

  「長公主為什麼又不願意?」他好奇問道,心裡想著:「那位林家小姐出身和我差不離,大家孔子對小仲馬,都是私生子,擺什麼高姿態?」

  「此乃異數,陛下萬分疼惜那位郡主,甚至比公主還要疼愛一些。曾經酒後無意提及,若郡主大婚,便要長公主將手上的權力下放給郡主未來的駙馬,免得皇族血脈日後如何如何。」司南伯輕輕捋動頜下四寸之須,似乎心情很好。

  范閑一攤手歎息道:「原來如此,看來這位長公主也是喜好權力之人。當年卻不知為何不嫁給宰相,養兒抱孫,豈不更加快樂。」

  司南伯冷笑道:「這終究是情之一字害人。當年若公主下嫁林若甫,林若甫貴則貴矣,卻是無法一展胸中所學,又怎能像如今這般成為百官之首,風光無限。」

  范閑皺眉,這才想起來,但凡駙馬,都不能入朝為官,只是空有爵位而已。

  「你若娶了那位林家小姐,雖然她這郡主只是宮中叫著,沒有上皇冊,但你的仕途,只怕也會有些問題。」司南伯看著他皺了眉頭,以為他在擔心這個,所以乾脆明說。

  范閑站起身來,微笑道:「再說吧。」

  「也是,明年大比,過些日子你就要開始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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