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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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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藍華容有了聖諭,可以自由出入禁宮,也來嘉福宮看望過藍徽容幾次。藍徽容雖對她十分不滿,但現在孔瑄等人既能保命,她又時時想起終是因自己的緣故,華容才走到這一步,便對她再恨不起來。只是兩姐妹也無法回到以前融洽相處的境地,總是說不到幾句話,華容便紅著眼圈告辭而去。 藍徽容見藍華容走近,細雨中,她面色蒼白,怯弱之態如風中殘荷,又想起過段時日後兩姐妹再也無法相見,而她也只不過是被甯王蒙在鼓裡利用而已,心內歎息。上前握住她的手,只覺她十指冰涼,柔聲道:「妹妹今日怎麼這個時辰進宮來了?也不多穿件衣裳。」 藍華容似是有些緊張,手微微一抖,勉強笑道:「今日是姐姐的壽辰,妹妹想接姐姐回家。大伯、伯母、父親母親都說要好好為姐姐辦一個壽宴,文容也嚷著一定要見見姐姐。我已求王爺去求了皇上,皇上恩准姐姐今日出宮,和家人好好聚一聚,姐姐今夜可以不必回宮的。」 藍徽容一愣,這才想起今日竟是自己的生辰。她正待推辭,藍華容眼中含淚,攀住她的左手,泣道:「姐姐放心,今夜就是我們藍家人在一起聚一聚,與王爺不相干的。姐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一切都是做妹妹的錯,姐姐若是不原諒我,我也無顏再活在這個世上。」說著緩緩跪落下去。 藍徽容忙將她拉起來,見她這話說得決絕,淚水漣漣,面色慘白,心中一軟。又想起離京之前終要去見族人們最後一面,而族人們日後還得靠眼前這個妹子相護,皇帝又難得放自己出宮,暗歎一聲,道:「妹妹,姐姐並不怪你,你不要多心,我也想見見文容,你不要再哭了。」 紛亂哄鬧的壽宴結束後,已是夜色深沉。窗外,秋雨越下越大,還夾雜著以往在秋季難見的閃電驚雷。 藍徽容正待回宮,剛邁出花廳門,藍華容撐著把傘追了上來:「姐姐,雨太大,你在家裡歇上一晚,明日再回宮吧。」 藍徽容搖了搖頭,返身向屋外走去,藍華容急拉住她的衣袖,被她一帶,『啊』的一聲跌倒在地。 藍徽容忙將華容扶了起來,見她緊咬著下唇,額頭沁出黃豆大的汗珠,右手緊按著小腹,心中一緊,急問道:「妹妹,你怎麼了?!」 藍大夫人和二夫人呼著擁了過來,眾人將藍華容扶入內室,藍華容躺於床上,伸出手來:「姐姐!」 藍徽容俯身握住她的手,藍華容勉力笑了笑:「姐姐,我沒事,只是有了身孕,身子又弱,倒讓姐姐擔心了。姐姐,你別回宮,在這陪陪我。」 藍徽容一愣,倒沒想到華容也有了身孕,她總是將華容看成一個不懂事的少女,此刻聽得她有了甯王的孩子,縱是對甯王恨意滔天,也有些替她感到高興。 見她似是極不舒服,又懇求自己,藍徽容也不便離她而去,默默坐于床邊。待藍家眾人退出,藍徽容見華容目光閃爍,似是不敢直視自己,暗歎一聲,握著她的手,輕聲道:「妹妹,你在王府,過得可好?」 「很好,不勞姐姐掛念。」藍華容輕咬下唇,頓了頓道:「王爺他,對我很好,我很知足。」 藍徽容心情複雜,見華容眉宇間仍有一縷愁容,不由在心中暗暗揣測:華容她今日有些反常,究竟出了什麼事? 正思忖間,一陣大風吹得窗戶『呯呯』直響。藍華容似是受驚,猛然轉頭望向窗外。 她怔然片刻,掙扎著下床,走至窗前,凝望著窗外的蒼茫夜色和漫天大雨。一道閃電劃過,將她的臉映得蒼白無比,她輕聲道:「姐姐,今晚的雨,會下得很大呢!」 時近子時,正泰殿內,皇帝仍在埋頭批閱奏摺,秋風鼓入殿內,他輕咳數聲,宮女們忙遞上外袍,皇帝也不理會。正忙碌間,劉內侍輕手輕腳進來:「皇上,甯王求見。」 「這個時辰,他來做什麼?讓他進來吧。」 簡璟辰提著個食盒邁入殿中,行禮道:「父皇,這麼晚驚擾您,實是兒臣之過。」 皇帝抬起頭來:「辰兒有什麼要緊事嗎?」 「回父皇,沒什麼要緊事。」簡璟辰恭聲道:「只是今日藍府壽宴,容兒在席間想起故慧莊皇后,一時興起,做了幾樣故皇后經常做也十分愛吃的點心。兒臣見了,竟也是父皇愛吃的,便一樣取了一點,想著父皇深夜勞碌,特來獻給父皇。」 「我?」皇帝本就在時時想著清娘與璟琰一事,聽著來了興致,丟下手中之筆:「取出來瞧瞧。」 皇帝看著簡璟辰將一碟月牙卷,一碟春玉酥和一碟姑嫂餅從食盒中取出,心情大好。正待伸手,又停住,劉內侍忙步了過來,取出試毒的銀針,一一插入點心,又每樣夾起一點,放入口中,片刻後取出銀針,並未變色,彎腰道:「皇上,可以用了。」 皇帝放下心來,執起玉箸夾起一塊月牙卷細細咀嚼,片刻後微笑道:「容兒廚藝倒是與她母親不相上下。」 簡璟辰在旁微微而笑,待皇帝用過點心,宮女們將食盒撤去,他行禮道:「父皇要保重龍體,早些安寢,兒臣先行告退。」 皇帝揮了揮手:「去吧。」 簡璟辰彎腰後退,在劉內侍身前稍稍停了下腳步,出了正泰殿。 皇帝再回到案前,批閱了一些奏章,漸感有些頭昏,放下筆來。劉內侍見皇帝似是有些困倦,上前輕聲道:「皇上,夜深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皇帝輕『嗯』了一聲,站起身來。洗漱過後,劉內侍揮手令眾內侍宮女退出殿外,替皇帝寬去外袍,又熄去殿內部分燭火。皇帝舒展了一下雙臂,抬步走至殿后寢室,正待上床,忽覺一陣頭暈,身形竟有些站立不穩,體內真氣似是消失殆盡,他四肢無力,踉蹌走出數步,倚著床柱緩緩坐落於地。 皇帝心中大驚,急提內力,卻發現自己內力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他久經風雨,知中了暗算,腦中迅速想到只怕是簡璟辰在那點心中做了手腳,急怒下欲大聲呼人,卻又發現自己的聲音堵在了喉間,連勉力發出的『啊啊』之聲都輕不可聞。 他一直自恃武功高強,寢殿中並無暗衛相護,只殿外才安排了值守侍衛,此時自己發不出聲音,若是謀逆之人進殿來行刺於自己,只怕性命危矣。 他驚怒之下又是一陣恐慌,難道,自己真要死在親生兒子的算計之下嗎?自己逼宮奪位,難道又要被別人逼宮奪位嗎?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皇帝于這漫天風雨聲中感覺到陣陣驚悚,漸漸陷入迷亂之中。 迷糊掙扎間,一個人影慢慢走近,在他身前蹲了下來,從他腰間摸出一串銅匙,皇帝更知不妙,欲攥住那人,卻使不出一分力氣。 他迷糊中聽到那人按上了殿內一處機關,從機關內取出一個盒子,用那銅匙打開盒子,知大勢已去,心內悲歎,軟軟地倒於地上。 那人從盒中取出天子虎符和數塊令牌,輕『咦』了一聲:「奇怪,玉璽怎麼不見了?」 那人從皇帝身前飄然而過,步至殿外,將手中一塊令牌舉起,高聲道:「皇上有旨,今夜值守侍衛統統撤回宿機處,明日辰時之前,任何人不得在這正泰殿百步之內出現,違旨者殺無赦。」 隨著他的話音,正泰殿四周人影湧動,不多時所有人便退得乾乾淨淨。殿外,黑沉的夜色下,只餘遮天的雨幕,似要將這世間一切沖刷得乾乾淨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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