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青山接流水 | 上頁 下頁 |
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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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神激動下一陣咳嗽,慕世琮心中百感交集,伸出手來相扶。孔瑄卻猛然奪過他手中長劍,踏步上前,護住他身形,眼神如月光一般寒冷投向仇天行:「師父,我也最後稱您一聲師父,你引狼入室,顛覆舊國;你殺害我父親的恩人、自己的親兄長葉元帥;你欺騙我的父親,欺瞞我多年;你讓我過了那麼多年殘酷的生活,又逼我服下毒藥。這種種惡行,已讓我無法再認你為師父!」 他眉鋒一挑,臉上充滿決然之色,劍意騰騰,劍刃輕彈,割下鬢邊一綹長髮,拋落於地。平時清朗的聲音此時銳利如刀劍:「你撫養授業之恩,我自用性命來還,解藥你不給也罷。但寶藏,我決不會讓它落在你的手中,侯爺,我也決不會讓你傷害他一分一毫。」 仇天行良久地與孔瑄對視,昔年那個天真幼稚的孩童的記憶終完全褪去,立於自己眼前的,是這個鐵骨錚錚、卓然朗潔的熱血男兒。曾幾何時,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幫手足兄弟,一起馳騁,一起高歌,卻都在殘酷的歷史中化成了過眼煙雲。 仇天行本就戴了人皮面具,此時更看不出是何神色,他沉默許久,方呵呵一笑:「看來今日,我們只能如此罷手。你們固留不下我,我也拿不下你們,雙方都投鼠忌器。不如這樣吧:阿瑄,小侯爺,我再給你們三日時間考慮,三日之後,我在宋家客棧等你們的答覆。」說完他不再看向二人,飄然出門,由後牆縱身而去。 宅內恢復可怕的寧靜,慕世琮自孔瑄說出那番話後,便一直面無表情,呆立原地,眼前一時是與孔瑄初識時的場面,一時是多年來的生死與共,一時又是容兒恬淡的笑容。 他的心頭似壓得滿滿當當,卻又似是極為空荒,去年藍徽容『死亡』噩耗傳來時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湧上。正在極度茫然之時,人影一閃,他的手本能下伸出,將昏倒的孔瑄抱入懷中。 藍徽容悠悠醒轉,被窗外明亮的陽光照得眼睛一眯,強烈的光線下,一個高大的身影俯到她的面前:「你醒了?」 她眯眼半晌,腦中方恢復幾分清醒,『騰』地坐了起來,又覺一陣眩暈,撫上額頭,強自忍住,低聲道:「皇上!」 皇帝探上她的脈搏,眉頭微皺:「好象厲害了一些。」 藍徽容不明他言中之意,努力回想昏倒前的事,這才憶起自己因華容一事,在質子府後院中痛哭,終至昏厥。又想起孔瑄與慕世琮整整一日沒有歸來,不由湧上濃烈的憂慮之情。 正思忖時,皇帝站起身來:「看來朕得給你派幾個貼身侍從才行,你昏倒在質子府後院,直到晚上那些蠢驢才發現。世琮去了哪裡?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在質子府?!」 藍徽容這才醒覺自己竟昏迷了一整夜,難道孔瑄他們晚上都沒有回來嗎?她恨不得即刻飛到質子府,又怕皇帝察覺到什麼,淡淡道:「不怪侯爺,我前日說好了,這兩日不去他那處的,他可能出去遊玩了吧。」 皇帝靜靜望了她片刻,和聲道:「容兒可是受了什麼刺激?」 藍徽容心一驚,抬起頭來,皇帝面上隱有疼惜之色:「朕上次探你脈搏,就覺你心脈似是幼年未長齊全,後被人以高深內力和極罕見的靈藥接續起來,你又修習了蒼山內家心法,才得保這麼多年的健康。但現在又隱有病發之勢,得再尋靈丹妙藥才行。」 藍徽容一時怔住,怎麼自己從未聽母親提起過此事呢? 皇帝和聲道:「容兒不用擔憂,朕自會命人配方尋藥,再難求的,即使是『九闕丹』,朕也要想法子給你找來。」 藍徽容垂下頭,低聲道:「謝皇上!」 皇帝見藍徽容醒來,放下心,便起駕離開了嘉福宮,藍徽容也未將他說的自己病情的話放在心上,沒有洗漱換衣便直奔質子府。 剛邁入府門,繞過影壁,梅濤迎了上來,大聲道:「藍小姐!」又急問道:「藍小姐昨天怎麼昏倒了?守門的小子們直到晚上不見您出來,去了後院才發現的,現在沒大礙了吧?!」 藍徽容正容道:「梅濤,侯爺和孔瑄回來了嗎?」 梅濤撓了撓頭,為難道:「還沒。」 「你告訴我實話,他們到底去了哪裡?這兩天到底在忙什麼?!」藍徽容盯著梅濤,帶上了一絲央求的口氣。 梅濤心中極度為難,但面上仍是鎮定自若:「我也不清楚,藍小姐還是親自問侯爺吧,他們等會應該就會回來了。」 藍徽容怔怔地步入孔瑄房中,坐于床邊,心神難寧,一種強烈的不安攫緊了她的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自己會有一種隱隱的恐慌,會不安至難以呼吸?! 發愣間,她的視線凝在了枕上,心尖驀然一痛,一股無端的寒意自那痛處湧上來,彌漫她的全身,五臟六腑皆似被針紮一般,又似被無數的銼子在不停的挫著。她眼中泛起血絲,慢慢地、顫抖著伸出手去。 五七、掙扎 流沙井旁的宅院內,東廂房。 孔瑄坐於榻上,調運內息,漸感左肋處疼痛減輕,睜開眼來。見慕世琮呆呆坐於一旁,臉卻不望向自己,只是向另一側擰著,輕笑道:「侯爺,脖子這樣擰久了,會變成歪脖子,可有損你東朝第一美男子的形象。」 慕世琮心中難受,不忍與他辯言,轉過頭來,低聲道:「現在該怎麼辦?」說話間,他的視線落在孔瑄身上,不由一聲驚呼。 孔瑄見他異樣神色,心微微一沉。他伸手將自己髮髻解散,握起一把長髮看了片刻,輕歎一聲:「每受一次傷,這毒發作便快些,又白了這麼多頭髮,看來我真的拖不了多久了,也不能再見容兒了。」 慕世琮覺孔瑄鬢邊的白髮似刀子一般在剜著自己的心,他猛然攥住孔瑄的手:「孔瑄,我們告訴容兒吧,現在只有找出寶藏,才能救你了!」 孔瑄看著手中那黑白間雜的頭髮,面上表情波瀾不興,沉默許久,低聲道:「侯爺,您先出去一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慕世琮漸感恐懼,看著孔瑄那從未有過的漠然神情,口張了幾下,終緩步退出東廂房。 他覺自己的腳步前所未有的沉重,再無以前的意興飛揚。他默默地坐在院中的槐樹下,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響起,他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自己已是淚痕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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