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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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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溫暖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隱有所感,抬起頭來,望向大殿一角的慕世琮,二人皆是微微一笑。 簫鼓之聲大作,《聖壽樂》響起,藍徽容聽著這阿諛奉承之曲,終忍受不了,趁無人注視自己,悄悄退出大殿。 天上微雲渡月,星光點點,她站在殿前園中大樹之下,眼前浮現孔瑄的笑容,禁不住溫柔地歎了口氣。 慕世琮悄無聲息地行到她身後,本想嚇她一跳,但聽她這聲歎息,溫柔中飽含思念與擔憂,有著說不盡的癡戀纏綿之意,一時竟呆立原地,再也挪不動腳步。 藍徽容默立良久,聽身後殿內傳來的聲音,知大臣們正在退去,皇帝只怕轉眼就會發現自己不在殿內,遂轉過身來,剛邁出腳步,就撞在了慕世琮身上。 慕世琮急退後兩步,眼角餘光掃見退出長壽殿的官員們正偷眼望著自己二人,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低聲道:「容兒,縱是演戲,你也不用這般投懷送抱吧。」 藍徽容瞪了他一眼:「侯爺好的不學,和孔瑄學得油嘴滑舌。」 慕世琮靠近她耳邊:「那你又怎麼看上孔瑄的油嘴滑舌了呢?」 二人這般形態,看在不遠處的眾官員眼中,自是郎情妾意,私語綿綿,人人會心一笑。有些和慕世琮交好的官員更是一副『繼續繼續,不用管我們』的表情,竊笑著而過。 藍徽容略覺有趣,瞥見簡璟辰步出殿門,而殿內皇帝深沉的目光正遙遙投向自己,索性仰頭向慕世琮溫柔而笑。慕世琮雖知她是假裝,也覺她笑中溫柔之意盡是為自己而發,心頭如遭鼓捶,忍不住退後一小步,喃喃道:「容兒,你別這樣,你再這樣,我會分不清真假的。」 藍徽容心中一凜,也覺自己有些過份,湧上愧意。正待說話,腦中閃過慕世琮最後那句『我會分不清真假的』,眼睛一亮,猛地抓住慕世琮的手:「侯爺,我想到辦法了!」 慕世琮還未答話,簡璟辰已走近二人身邊,看著藍徽容抓住慕世琮的手,眼中閃過忌恨之色。 藍徽容微微一笑,暗暗掐了一下慕世琮的手,從簡璟辰身邊悠悠而過。 簡璟辰望著她邁入殿中的背影,低聲道:「世琮,我想與你談一談。」 漪瀾園在寧王府的西面,深深夜色的遮掩下,簡璟辰帶著慕世琮步入漪瀾園的西閣,二人默然對坐。 簡璟辰斟了一杯茶,推至慕世琮面前,慕世琮嘴角輕勾:「四哥,你這樣,世琮可承受不起。」 簡璟辰歎了口氣:「世琮,我與你,又何必鬧到今日這種地步。」 慕世琮心中冷笑,面上卻極鎮定:「四哥,不要怪我話說得直,容兒的性情,任何人都逼不來的。縱使皇上不收回賜婚旨意,她也必定不會嫁你,與其逼她走絕路,雞飛蛋打一場空,不如這樣放開。你我還可以在皇上面前形成不和的局面,四哥是做大事的人,又何必囿於兒女私情?」 簡璟辰盯著慕世琮看了一陣,撣了撣身上長袍:「世琮,你不用和我這般耍心機。四哥我今日索性跟你把話挑明瞭,你若是助我,異日我心願得成,必將徽水東岸八州也劃歸你慕藩管轄!」 閣內一時沉靜,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似的。慕世琮想起昨夜看到的簡璟辰寫予古汗王的密信,背脊骨湧上一股涼意,又瞬間恢復冷靜,沉聲道:「四哥提的條件倒是十分誘人,只是不知四哥要我如何助你?」 簡璟辰聽慕世琮語氣稍有鬆動,微笑道:「我要世琮你助我從容兒那裡套出寒山圖中寶藏所在地,我自會想辦法讓父皇放你回去。異日若有變故,世琮在潭州與我相呼應,一旦大事得成,這徽水東岸八州便是世琮囊中之物!」 慕世琮靜靜地望著簡璟辰,良久方低聲道:「那容兒呢?你打算怎樣待她?」 簡璟辰緩步走到慕世琮身前,俯下身來:「世琮,你是明白人,是等著被撤藩還是要地盤,世琮你自己選。至於容兒,她若是肯嫁給我,我定會好好待她,她若是選擇了你,只要大業得成,我自會將她送到你的懷裡。」 慕世琮面上波瀾不興,沉默片刻,輕拂紫袍,昂然起身:「四哥,蒙你坦誠相待,我定會好好考慮,幾日後,我再給四哥答覆吧。」 「好,希望世琮不會讓四哥我失望。」 城北月秀湖邊有一酒樓,名為『雙月閣』。若是每逢月圓之時,坐于二樓欄前,俯望湖心,月色搖曳,波光瀲豔,與天上明月遙相襯映,其情其景,嫋嫋然,朗朗然,素有『一湖雙月映清波』之譽。 這夜,一貫熱鬧的雙月閣一樓的樓梯口處守上了幾個錦衣大漢,閒雜人等一概不能上樓,有那好事之徒打聽,才知今夜小侯爺在此樓會請思清郡主,對月吟詩,以顯其風雅之才。 城中百姓早已對甯王與小侯爺爭思清郡主一事傳得沸沸揚揚,聽得今夜二人在這雙月閣上相會,不免都想一睹究竟,只是礙于那幾個侍從,不得上樓,未免讓人掃興。 藍徽容坐於竹簾後,嘴角含笑:「倒未料到侯爺這麼大陣仗,這不明擺著叫甯王難堪嗎?萬一引起他疑心——」 慕世琮抬起臉,傲然一笑:「甯王那小子,想著登基後和突厥聯手滅了我藩,又假心假意來收買我,不讓他難堪一下,我心中不爽。再說了,他昨夜剛和我談了條件,正在等我的答覆,不會疑心什麼的。」 孔瑄微笑著低頭飲茶,藍徽容望望他,再望望慕世琮,心頭說不出的滿足,更對自己昨夜想出的計劃多了幾分信心:「昨日我得侯爺一言啟發,倒是想好了後面該如何行事,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孔瑄取過一個茶杯,斟了一杯茶遞至藍徽容面前,藍徽容向他眨了眨眼睛,輕輕啜了一口,道:「我現在大概能摸清皇上的真實意圖,他一來想得到寒山圖,二來想找出我身後之人,三來,就是想將我母親的棺木遷往皇陵。」 慕世琮前幾日曾聽藍徽容說過皇帝與其母親之間的舊事,冷冷一笑:「生前無情無義,死後來虛情假意,皇上未免太過好笑。」 藍徽容喟然一歎:「皇上派人去挖了藍家祖墳中我母親的墳墓,所幸母親似是早預料到此著,她去世後不久,我便將她的棺木遷到了會昭山。我一直想著的是怎麼不讓皇上得逞,其實倒沒想到,現在皇上想要的兩樣東西,他是分不出真假的。」 「對啊。」慕世琮眼睛一亮,正容坐到了藍徽容身邊:「寒山圖是真是假,只怕這世上無人能知,依父王所述,皇上似是未見過真正的寒山圖。皇上想得到圖,更大的目的只怕是想將其毀掉,不讓它落于我父王或者甯王手中。只是清姑姑的棺木,皇上不派人親眼看著你啟出,是不會相信的。」 孔瑄漸漸明白藍徽容的意思,沉吟道:「容兒莫非是想留在京城,將皇上穩一段時間。讓我先去容州,將伯母棺木先行遷出,弄一具假的進去,索性把假的寒山圖也放進去,再和皇上談妥條件,帶皇上的人前去啟墓?」 慕世琮一拍桌面:「不錯!象簡氏父子這樣假心假意的人,我們就用假的來對付他們。」 藍徽容從碟中夾了一塊牛肉放于孔瑄碗中,盈盈笑道:「所以,現在得勞煩郎將大人跑一趟容州了。」 慕世琮笑道:「孔瑄這段時間倒是沒閑著,跑一趟容州也——」他話語猛然頓住,與孔瑄四目相會,二人皆想起仇天行半個月後便會到京城,還得依計從他手中奪取解藥。若是孔瑄這一去容州,沒有一個月的時間斷不能趕回京城,而這替清娘移遷棺木之事,又不能委於他人之手,該如何是好呢? 藍徽容見二人半天都不說話,不由抬起頭來,左右看了一看,訝道:「怎麼了?都吃了啞巴藥似的。」 孔瑄見她滿面茫然之色,心中湧上愧疚,不知該如何開口,揉了揉鼻子,垂下頭去。藍徽容知這是他有難解之事時的習慣性動作,不由盯著他,柔聲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慕世琮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啊』了一聲,藍徽容回過頭來,慕世琮的手在空中揮了幾下,迸出一句話來:「容兒,咱們得緩一緩。」 「為什麼?」 「因為,因為——」慕世琮憋了半天,急中生智,道:「因為甯王昨夜和我大談條件,我總感覺他背後有什麼大動作,恐怕要對父王不利,所以我想讓孔瑄先查清這件事再去容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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