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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三月二十,京城,寧王府。

  當今皇四子,漸掌大權的甯王的府邸,自是壯麗華軒,飛簷斗拱,氣派非凡。

  簡璟辰一身便服,立于拾文齋窗前,窗側案幾的羊脂白玉瓶內插著數支淡白的梔子花,他望著窗外院內滿眼的春色,執起一支梔子花到鼻前輕嗅了一下,那雅淨的香,素淡的白,讓他心頭泛起一個倩影,自己為什麼越來越忘不了她呢?

  「王爺!」師爺左端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吧。」

  簡璟辰並不轉身,看著院內數隻雀兒在樹上縱躍:「什麼事?」

  「稟王爺,孟豪飛鴿傳書,藍小姐露面了。」左端成恭聲道。

  「我?!」簡璟辰手一緊,梔子花花瓣在他手中迸出數縷花汁,他緩緩將花擲回瓶中,聞著手中的那抹花香,轉過身來:「她現在在哪裡?」

  「據孟豪上稟,藍小姐于這個月初二出現在容州城藍宅,未作任何掩飾,也未有躲避行蹤,孟豪依王爺吩咐,並未驚動于她,藍小姐在家中停留了半個時辰,其後一路往京城而來。孟豪他們一直跟著,傳書時已到了衛陽府。」

  「她是一個人還是另有人同行?」

  「藍小姐孤身一人,未見有人同行。」

  簡璟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容兒,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父皇說不用滿天下找你,只要查到你的族人,將他們請來,你就一定會出現,玉清娘的女兒,又豈是貪生怕死、不顧情義之輩!容兒,我等著你,等著你回到我的身邊!

  他沉聲道:「傳令府內之人,按迎娶正妃之禮準備好一切!」

  左端成應了一聲,又輕聲道:「王爺,還有一事。」

  「說。」

  左端成湊近簡璟辰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簡璟辰眉頭深皺:「怎麼會這樣子?現在父皇盯得緊,戶部那邊也挪不出這十幾萬兩來。」

  左端成垂下頭去:「可再拖下去,只怕會壞事。」

  簡璟辰沉吟半天,抬起頭來:「先將安平府那兩處莊子想辦法賣了,記著,得秘密地賣掉,待過了這一關,我自會想出辦法來的。」

  他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容兒,我現在,可真的放不開你了,你,只能做我的太子妃了。

  藍徽容一人一騎,行往京城,想起暗中跟隨的孔瑄,時常微微而笑。二人心意相通,自是都明瞭,誰也不會退縮,誰也不會獨行,若是能救出侯爺和藍家眾人,二人還能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了。

  但二人也清楚,此去京城實是險難重重,畢竟,要去面對的,是這萬里江山至高無上的君王,是號稱宇內第一高手的簡南英,兩人不可能憑一腔激情殺到京城,更不可能憑微薄之力將那麼多人救出來,還不受皇帝日後的追捕,這一去,只能智取,不能力敵。

  孔瑄與藍徽容細細商量,決定下蒼山後,兩人一明一暗,藍徽容在明處,獨自一人,自容州往悠州,經直望府,衛陽府,安平府,往京城而去,孔瑄則一路暗中相隨,到京城後先設法與質子府中的慕世琮取得聯繫,再決定如何行事。

  經過容州時,藍徽容回了一趟藍宅,也立即感覺到了被人盯梢跟蹤,她知定是簡南英派駐藍宅監視的人,她也坦然不懼,反正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逼上京城,索性在空寂無人的家中小憩了一陣,才飄然出城。

  這日正午行到衛陽府城外一處茶寮,藍徽容覺得有些口渴,入茶寮飲過一壺清茶,正待重新上路,眼角瞥見從容州一路跟蹤而來的那幾人正在茶寮不遠處裝作歇腳休息。

  她略覺好笑,又見自己從蒼山購來的那匹馬兒疲態盡顯,調皮心起,索性負手走了過去。

  跟蹤她的那五六人見她過來,互望一眼,紛紛站了起來,藍徽容嘴角微勾,悠悠道:「你們幾個人,誰是頭?」

  一名三十來歲的漢子知她已識破己方的身份,忙賠笑道:「甯王屬下孟豪見過藍小姐。」

  藍徽容冷冷一笑:「我那馬跑不動了,去給我找匹好馬來。」

  孟豪一愣,忙點頭道:「是,是!」迅速將自己的座騎牽過,藍徽容接過馬韁,不再看向他們,揚長而去。

  正是春光濃到極致之時,京城郊外,碧空的天襯著青山綠水,一片鵝黃翠綠,姹紫嫣紅,簡璟辰一襲素袍,坐於『遠望亭』中,目光悠遠地望著西邊的官道。

  亭外,早有王府侍衛隨從封路清道,繞路而過的百姓只知今日甯王爺要在此迎接一名貴客,不禁紛紛在心中揣測:能讓權傾朝野、極有可能是未來天子的甯王這般恭迎並早早等候的貴客,究竟是什麼人呢?

  眼見已是巳時,一名侍衛驅馬由西而來,大步奔入亭中,跪落稟道:「稟王爺,藍小姐已到三裡之外,小的不慎被她發現行跡,藍小姐要小的回稟王爺,她馬上就到,請王爺稍安勿燥!」

  簡璟辰右手手指輕敲著亭中石桌的桌面,不可抑制地微笑,容兒,你這般聰明,這般惹人相思,我越來越放不下你了,可怎麼辦呢?

  藍徽容越近京城,心情反而越是輕鬆,這由蒼山至京城的遙遠路程,對她來說,好似一場心靈的磨煉,剛下翠姑峰時的不舍,對未知危難的恐懼,對強大對手的痛恨,皆于這一路明媚的春光中慢慢歸於平和。

  想這世上之人,或為名,或為利,熙熙攘攘,奔波一生,甚至爭權奪利,互相殘殺,又有幾人是為了情義二字而活。自己與孔瑄,心靈相通,情之一字,此生足矣,此去京城,為的是成全一個『義』字,若能求得其全,又何必在乎這副軀殼的生死榮辱?!

  她悠然策動座騎,算著此刻孔瑄應已悄悄入了京城,笑容中便帶上了一絲溫柔之意,飴蕩的春風拂過她的衣裙,如同他輕輕的擁抱,更給她添了幾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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