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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瞞著我,你說話也總是真真假假,但我知道你的心,不管你是什麼人,我看得到你的心,你若心中無我,你不會這樣捨命來救我,替我安排好一切。」

  「你與仇天行是何關係,我等著你和我說清楚,所以你要快快醒來,把一切說清楚,然後兌現你的諾言,你說過的,要和我一起去蒼山,孔瑄,我現在背著你去蒼山好不好?」

  淚水滑入她的嘴角,鹹鹹的,仿如在她心口一刀又一刀地割著:「孔瑄,我求求你,快些醒來,大不了以後,以後比武或下棋,我都輸給你就是了。」

  「那你豈不是一輩子都得聽我的了?!」微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藍徽容再行數步方反應過來,身軀似幻化為石柱,呆立良久,『啊』的一聲驚呼,迅速將孔瑄放在一顆樹前,跪於他身側,看著他微眯的雙眼,喜極而泣。

  孔瑄吃力地抬起手,替她拭去眼淚,眼中閃過愧疚之意,轉而微笑道:「我受一回傷,你就哭一回,倒好象你前世欠了我的似的。」

  「是,我欠你的,你是我的債主。」藍徽容一陣激動,伸出手將孔瑄的頭抱入懷中,兩人緊緊相依,良久,藍徽容柔聲道:「孔瑄,你別急著說話,那些事,我們回頭再說。」

  孔瑄輕歎了一聲,任她將自己摟在懷中,徹底地放鬆下來,多年的隱忍生活,知道真相時的痛苦,這些時日來的辛苦籌謀,悉數在她溫柔的懷抱裡化為雲煙。

  那夜,他辛苦安排她脫身離去,布下假局,已是強弩之末,掙扎著隱身于灌木叢中,想著她已順流而下,從此天高海闊,任她馳騁,他再也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有的只是欣喜和愉悅,終於,這條殘命可以換取她的自由,可以讓她實現心中的夢想,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終於,他不再是被父親遺命牽著的木偶,不再是仇天行謊言下的一顆棋子,也終於能為她做上這最後一件事情,他只覺滿心歡暢,帶著微笑昏迷了過去。

  不料醒來,卻見她就在眼前,她知道是自己了嗎?她若帶著傷重的自己逃亡,又如何能夠走遠?情急下,他翻身躍入江中,只求能夠不拖累她,不讓她面對曾被欺騙的真相,能夠讓她在日後漫長歲月裡,想起他時只有溫柔的笑。

  可當她將他拖回,在他耳邊說出那句『你若死了,我也不會獨活』時,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是多麼的厲害,她又豈是尋常女子?她的心交給了自己,自己怎能不說清楚就將她丟下?讓她一個人在猜測與痛苦中度過餘生?

  長久的昏迷中,他似從雲層之巔落入萬丈深淵,又從萬丈深淵飛上雲端,他只想尋到她的身影,求得她的原諒,若是她還願意,這條殘命就陪伴她上蒼山,遊霧海,陪她度過盡情歡笑的一年好了。

  孔瑄握住藍徽容抱著自己的手,默默感受著她的體溫,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忍不住輕咳數聲。

  藍徽容恐是自己將他抱得太緊,忙鬆開雙手,孔瑄將她輕輕一拉,兩人並肩而坐。

  「借你的肩靠一靠,可好?」孔瑄靠上藍徽容的肩頭,平定著體內的疼痛,慢慢提起真氣,運行數周天,藍徽容感應到他正在運功療傷,試探著將自己的真氣輸入他的體內,兩股真氣漸漸融合,通過孔瑄周身經脈與穴位,又歸於丹田。

  孔瑄漸感精神,收住真氣,兩人十指相交,默默聽著夜風拂過青山的聲音,良久,孔瑄輕聲道:「容兒,我父親,曾經是和國軍隊中的一名普通士兵,在某次作戰中被葉天羽元帥救過一命,成了他的親兵。」

  藍徽容欲待說話,孔瑄手指稍稍用力一握,她收住話音,靜靜地聽他訴說。

  「當年棋子坡兵亂,我父親恰好被派了出去,不知真相,只知是葉元帥與簡南雄同歸於盡,慕少顏滅了葉軍,他躲過兵亂之後,想起恩人葬身火海,心有不甘,又回到棋子坡,卻在一個懸崖下救出了葉天鷹。」

  「他不知葉天鷹才是罪魁禍首,只知他是葉帥的親弟弟,聽得葉帥確已身亡,自是將滿腔報恩之心放在了葉天鷹身上,便將重傷的他帶回了安州老家。」

  「葉天鷹傷癒之後,便說要替葉帥報仇,離開了我家。到我七歲那年,葉天鷹又突然出現在安州,恰逢我父親病重,便將我託付給了他,讓我拜他為師,長大後替葉帥報仇,就這樣,葉天鷹便成了我的師傅。」

  「葉天鷹把我帶到西狄一個隱密的地方,和一些小孩一起進行了殘酷的訓練,我一心遵從父親遺命,視葉天鷹如父,卻不知道,他早改名換姓,成了西狄國的左都司仇天行。他知我父親因葉帥之故,一貫仇恨西狄人,也從不在我面前暴露那重身份。」

  「數年之前,我武藝大成,是那幫小孩中武功最高的,葉天鷹便派我潛伏到慕少顏身邊,著我打探鐵符和你母親的下落,說這才是能夠替葉帥報仇的最佳方法。葉天鷹並不知他落下懸崖後,慕少顏向葉天羽懺悔並隱匿起太子皓的事情,他以為鐵符是落在了慕少顏的手中。」

  「我想法和侯爺成為好友,也取得了他的信任,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辦法得到鐵符和你母親的任何消息,也不見葉天鷹與我聯繫,我與侯爺情義日深,又深感王爺並不象忘恩負義之人,正是愧疚與彷徨之時,你卻突然出現。」

  「那日戰場之上,仇天行的出現,讓我透體冰涼,沒料到自己的師傅竟是西狄國的左都司,他將你帶走,讓我相隨,有一夜,為了他利用西狄人攻打東朝之事,我與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我便知他可能要對你不利。」

  「第二夜,那元禮運用魅瞳之術想誘你說出《寒山圖》所在,我只能躲於窗外用鳥叫聲喚醒你,其後他想對你無禮,我沖入室中,與他打鬥時,仇天行隨後趕到。」

  「我知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又日益感到當年之事有所蹊蹺,隱隱覺得父親可能受了仇天行的欺騙,便向他假言提議,你對我似有情愫,如果讓我假裝將你救離險境,自能哄你說出《寒山圖》所在,又告知他,簡南英的精銳軍隊早已佈置妥當,只待西狄軍與慕家軍鬥至兩敗俱傷,便會出手,讓他不如裝作被我刺傷,退兵歸去。」

  「仇天行聽了之後大為意動,便採納了我的建議,卻在我肋下劃了一劍,以求得你的信任。」孔瑄低下頭來,心中一陣難過,欲抽出與藍徽容互握的右手,藍徽容卻緊緊握住,不肯放手,柔聲道:「累了就明天再說。」

  「不。」孔瑄提起精神,續道:「容兒,我知道自己欺騙了你,所以後來你,你問我可願意和你一起去蒼山時,我只能拒絕了你。直到第二天,我暗中跟蹤你和侯爺,在葉帥墳前偷聽到了你們的說話,才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原來,罪魁禍首竟是我一直以來的師傅,我父親也是在謊言的欺騙下給我留下了遺命,後來,我又在你們離開萬福寺之後去見了玄亦大師,確認了事情的真相。」

  「玄亦大師得知我的來歷後,勸我要脫離仇天行的控制,不要再為虎作倀,那日,我不知自己是怎麼掙扎過來的,直至後半夜去找你,才下定決心,要與你一起離開。」

  「仇天行在撤軍離去之前,因為信任我,告訴了我,慕家軍和潭州城中有他派駐的高手,可以在關鍵時刻助我一臂之力,我既得知他的真面目,便想在離去之前替侯爺除掉這些人,所以才要你等我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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