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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遙遠的往事襲上心頭,慕王爺的手竟有些顫抖,岳鐵成沉默良久,道:「王爺,你早些歇著吧,方校尉那處,我明日會去詢問於他。」

  「不。」慕王爺逐漸平靜:「先不要驚動他,我自有打算。」

  岳鐵成行禮退出大帳,帳簾擺動之間,一股潮濕而燥熱的風吹了進來,帳內燭火閃爍,將慕王爺投射在帳上的身影拉得時長時短,似一隻孤獨的飛鷹,在空中盤桓鳴叫,叫聲淒厲而冷森。

  慕世琮與孔瑄前後出了營帳,立住腳步:「孔瑄,覺不覺得父王和岳叔叔有些奇怪?」

  孔瑄微微一笑:「王爺和岳將軍是幾十年的交情,自有一些往事,是我們後輩所不知曉的。」

  慕世琮道:「那小子怎麼樣?」

  孔瑄低頭望向腳下的青草,沉默片刻,道:「很正常。」頓了頓又道:「挺好的。」

  慕世琮斜睨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帶著崔放回了營帳。

  藍徽容躺於草席上,一直未能入睡,聽得帳外有『沙沙』的腳步聲傳來,又在帳門外停住,良久都不再移動,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爬將起來,伸手掀開帳簾,卻不料孔瑄也正好掀簾進來,兩人便撞在了一起。

  孔瑄捂著下巴苦笑道:「方校尉,我這下巴跟你有仇是吧。」

  藍徽容面上一紅,幸虧帳內沒點燭火,不虞被他看到,轉身在草席上躺下,淡淡道:「誰讓郎將大人回自己的營帳象做小賊似的,不過,這帳內可沒有馬兒讓你偷。」

  孔瑄嘴角抽搐了一下,仰面躺落於草席上,許久都不能入眠,聽得藍徽容的呼吸聲也是時長時短,輕笑一聲,悠悠道:「原來也有人和我一樣,在野外睡了幾天,回到這營帳內反而不習慣了。」

  藍徽容索性坐了起來:「是啊,覺得悶得慌。」

  孔瑄忽然來了興致:「方校尉,不如我們去林中較量較量,放鬆放鬆筋骨,回來興許能睡個好覺。」

  藍徽容一直沒有和他正面交過手,又曾聽聞他是慕家軍中第一高手,也來了興致:「好啊,郎將大人有此雅興,方清自當奉陪,只是軍規規定夜間不能離營的。」

  「管他的,我們就當還在外執行任務未歸好了。」孔瑄笑得有些賊嘻嘻:「以前侯爺想溜出去玩,也是藉口要和我出去執行任務,那任務有時可能只是一隻野豬,或者是某某樓的一位姑娘。」

  藍徽容聽他將野豬和青樓姑娘連在一起,忍俊不禁:「原來在郎將大人的眼中,姑娘們都是野豬啊。」

  孔瑄但笑不語,兩人出了營帳,走到大營門口,值守士兵大聲道:「參見郎將大人!」

  孔瑄神情肅穆:「嗯,夜裡得打起點精神,雖說西狄軍暫時未過來,也不可鬆懈。」

  「是!」士兵們齊聲應道,一為首軍官笑道:「這麼夜了,郎將大人還要出去啊?」

  「是,有緊急任務,開門吧。」孔瑄正顏說道。

  藍徽容強忍住笑,隨他出了大營,避過眾守衛的視線,進了大營南面一片有空地的樹林,孔瑄點燃幾根松枝,藍徽容蹲於他身邊,正待開口,孔瑄忽然執起一根燃燒的松枝,向她攻來。

  藍徽容身軀急向後仰,右足挑起一根松枝,半空中火光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藍徽容探手接過,架住孔瑄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孔瑄邊攻邊笑道:「我們來個別致點的,誰的火把先熄滅,誰就算輸了。」

  藍徽容知如果要在激烈打鬥中讓火把保持不熄滅,實需將內力運轉得十分嫺熟圓潤才行,她好勝心起,朗聲應道:「就是如此。」

  藍徽容曾見過孔瑄與慕世琮比試,知他劍招舒緩沉穩,靜逸自如,內力應當也是極為綿長的,她腦海中浮現當日莫爺爺編織竹簍時的悠閒從容,這一瞬間,忽然對那其中的劍意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身形輕舞,騰挪側閃,手中火把在身邊翻飛,架過孔瑄一波波攻勢,卻始終不曾熄滅。

  孔瑄朗笑道:「方校尉果然好身手!」

  藍徽容圍著孔瑄遊走,微笑道:「郎將大人不愧為軍中第一高手。」

  二人招式越來越快,火光在空中盤旋飛舞,遠遠望去,如兩顆流星從空中冉冉劃過,又似兩朵火蓮於靜夜幽幽盛開。

  鬥至激烈處,二人均覺酣暢淋漓,孔瑄胸中似有激流洶湧,氣運全身,長袍隨風輕鼓,身形忽然一側,閃過藍徽容攻向其右肋的一招,手中火把自身後在空中一個回旋,擊向藍徽容面容,藍徽容不料他竟將火把脫手擊來,眼見火光逼近,不由身軀後仰,腳下卻被孔瑄一勾,站立不穩,向後倒去。

  孔瑄探出左手接住火把,擊落藍徽容手中松枝,右手如海底撈月,摟上藍徽容後仰的身軀,低頭悠然笑道:「方校尉,承讓了!」

  藍徽容感覺到他摟住自己腰間的手滾燙而有力,看著他那雙如寶墨石般的眼睛,心中有些慌亂,面上卻依然保持鎮定,微微一笑:「郎將大人果然高明,小人服輸了!」說著便欲挺直身軀。

  孔瑄面上笑容不減,身子慢慢下俯,逼得藍徽容再度倒回他的手中,溫熱的氣息撲近:「方校尉,你怎麼這麼喜歡在我面前躺倒呢?」

  十七、夜聚

  眼見著孔瑄的笑容在面前逐漸放大,他呼出的氣息帶著夏風的潮熱,撲入全身每一個毛孔,腰間的手滾燙地灼燒著每一寸肌膚,藍徽容竟使不出一絲力氣,心慌意亂,情急下閉上了雙眼。

  「太好了,阿瑄哥贏了!」崔放爽朗的笑聲響起,孔瑄笑容收斂,右手一松,藍徽容失去依託,倒於地上,『啊』的一聲輕喚出來。

  崔放笑著走近:「侯爺說得對,阿瑄哥一定會贏。」

  孔瑄緩緩站直,鬆開左手松枝,拍了拍身上塵土,轉過頭來悠然道:「侯爺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慕世琮冷著臉從黑暗中走近:「我倒不知你還有深夜比武的習慣。」

  藍徽容已從地上迅速爬起,低頭行禮道:「末將參見侯爺!」

  慕世琮負手在她身邊轉了一圈,又踱到孔瑄身邊,湊到他耳旁低聲道:「我現在覺得,天香館那幫兔崽子被打得實在有些冤。」

  孔瑄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來,慕世琮瞪了他一眼:「笑什麼?我還沒問你擅離軍營之罪呢。」

  孔瑄笑著盤腿坐於草地上,將火堆架起,慢條斯理的道:「既然都來了,就一起治罪吧。」

  崔放蹦到藍徽容身邊:「阿清哥,我同侯爺誇了你的手藝,侯爺想試試,你可得給我掙面子,免得侯爺說我誇口。」說著揚起右手中一隻野兔。

  藍徽容伸手接過,看了面無表情的慕世琮一眼,默默走到火堆邊架枝燒烤起來。

  「明天吳夥頭又會抱怨營中進了賊了。」孔瑄笑道。

  崔放拉著慕世琮在二人身邊坐下,賊嘻嘻地從懷中掏出一壺酒來:「還有這個呢,老吳頭在營中私藏烈酒,他絕對不敢聲張的。」

  濃郁誘人的香氣在林間散開來,崔放眉開眼笑,擠到了藍徽容身邊,不停地與她說笑,孔瑄也坐了過去,偶爾和崔放打鬧一下,藍徽容被他二人一鬧,也忘記了先前被孔瑄戲弄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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