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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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山巴斯廷。被雪覆蓋的巴斯廷。 為什麼它要被積雪覆蓋,終年不改冰冷的容顏? 是憂傷嗎?神誕生的地方有什麼憂傷要讓它將情感深深地埋藏? 聖山巴斯廷,以冷漠的姿態矗立在混沌中,它的山腳是黑暗的深淵,山頂是高不可攀的峭壁,不論是飛禽走獸還是天使,都從來沒有人爬到過山頂,只有人墜入深淵。據說,那是連接惡魔世界和光神世界的惟一紐帶,也是神都無法動搖的存在。 年特艱難地在山腰行走,要走多久他不太清楚,但是他和米倫勒斯一樣充滿了疑問。那困惑是他固執的原因,如果一個困惑能夠使天使暗淡無光,就必然蘊藏著真理,值得追求的真理。 「你知道地獄的火焰嗎?」米倫勒斯這樣對他說。 「在地獄的深淵也有光亮,那是地獄的火焰在發光,在黑暗的沉淪處,有無數的魂靈在仰望著。他們無法從山腳爬上山頂,是因為那神聖的光芒和極地嚴寒。奇怪嗎?離太陽越近,就越寒冷。黑暗的地方孕育出火熱的紅色生物,而神聖的光芒中天使面無血色。沒有陽光的世界中心是那麼炎熱,而光神的世界是一片嚴寒。」 「他為什麼要來這裡?他接近山頂一分,就寒冷一分,聖光無形中穿透他的軀體,給他造成痛苦難耐的傷害。他是肮髒的黑暗最深處誕生的惡魔,在黑暗的世界裡他可以稱王稱霸,在人間他可以為所欲為,但是他選擇來到這裡。他火熱的軀體無法融化巴斯廷的雪,他最終倒在聖山的山腰,凍僵成一座堅硬的豐碑,連靈魂也一起禁錮在這個冰天雪地。我就是不明白,他來尋找什麼?他來追求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食物,沒有出路,對惡魔而言,這裡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 米倫勒斯的聲音在年特的腦海裡回蕩,他也想看看那凍僵的軀體,感受一下他的迷惑。 是迷路了嗎?是失去理智了嗎?黑暗的生物為什麼也會執著? 休說鳥雀已絕跡了,就連怪獸也見不到半隻。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連苔蘚也吝於在這裡紮根。 有的只有白藹藹的雪和刺骨的風。 米倫勒斯將他送到了巴斯廷山脈的半山腰,告訴了他尋找的方向,但是那方向也太籠統。 「往上。」 年特便望著巴斯廷山脈的最高峰不斷挺進,在這白色的世界裡,能夠分辨方向已經很不錯,搞不好時間久了連上下都要顛倒,因為寒冷讓人無法思考。 「如果不是以靈魂的方式在這裡出現,我也已經倒下了吧?」年特仍然會感到寒冷,那是一種刺痛靈魂的寒冷,就連靈魂也會難以忍耐。只有天使能從那聖光中得到溫暖,對人類和惡魔而言,這裡是死的世界,一切都將被禁錮。 聽說白色也有一百萬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巴斯廷山脈真是一個無法理解的存在,年特目前還無法用知識來解釋這座山到底和人類的陸地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從來沒有人說起這座無疑倫比的巨大山脈在大陸的什麼地方,或許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它卻貫穿著天堂和地獄,那麼,又為什麼看不見呢? 巴斯廷,終年冰凍的巴斯廷,永遠冷漠的巴斯廷。 也許它的唯一規則就是禁錮吧,它就像是一座稱職的監獄,會把無知侵入的一切努力留下,不讓閃光的往下走,不讓黑暗的往上走。往下走的天使會被地域的黑暗吞沒,最終被地域的火焰所焚燒;往上走的惡魔會被聖光侵蝕,最終被雷電撕裂。而作為弱小的人類,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到能夠有地域的火焰和天堂的雷電那樣的地帶,只能在山腰上打幾個滾,留不下痕跡。 「好冷!我也要不行了嗎?若沒有走過沙漠,我也許都來不了這裡。」當靈魂的活力逐漸減退,年特躊躇了,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他當時也是這種感覺吧?有沒有和我一樣後悔?」 「多麼吝嗇的風雪呀。」年特看到有些雪在他的身上附著起來,在他還是個靈魂的身體上附著起來。他知道他的靈魂開始凝固了,繼續往前走會更嚴重,那將不是一個人類應該出現的地方。但是他不想回頭。 「我的腦袋凍僵了吧?哼,不想回頭。」年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並不需要太多的忍耐,因為忍耐再忍耐,一切的意志就已經麻木得不需要再選擇。 當他在冰天雪地中掙扎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座豐碑,聽到颼颼的風聲,想起了米倫勒斯的描述。 「那殘翼攬著風雪,破洞像是被人遺棄的風箏,發出淒厲的鳴動聲。他的雙足堅實地踏在大地上,幾千年來都不曾有所動搖。他的身軀那麼巨大,就連龍也不能和他的力量相比,然而他也不能抵抗那冰天雪地,特別是他是一個火魔神。他火紅色的皮膚是這冰天雪地中惟一的色彩,但也凍得變了顏色。他的眼珠變成了冰,那一定很痛苦。他張著嘴,任憑風雪無情地灌進來,那一定是最後的一刻,他努力伸著手,迎向逆雪中不可見的山頂,也許在嘶喊……」 年特聽到了,他在嘶喊,那風聲就像是他在嘶喊,幾千年來不曾停息。那巨大的身軀擋住了寒風,讓年特感到一絲溫柔。他加緊步伐來到跟前,仰望著,感慨萬千。 最終,年特大聲喊:「你是誰?你為什麼來這裡?也許你不願意理睬一個天使,那就和我說吧!」 那用盡全力的呼喊聲很快就湮沒在無窮無盡的風雪中,天地間似乎從來都沒有過第二種聲音。年特瞪著眼等了幾秒鐘,那連靈魂也不放過的風雪竟然一會兒就在他身上堆了厚厚一層。年特抖了抖,跑到惡魔的腳後躲藏,卻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心!不要踩到我的花。」 惡魔的罌粟花。 年特驚異地看到,在厚厚的積雪中,在惡魔的腳後跟,有一朵罌粟花,小小的,嬌豔欲滴的罌粟花,含苞待放的花苞。 那聲音緩緩地說:「幾千年了,我只培育出一朵花。我一直在等待一個像你這樣中立的人到來,你能幫助我嗎?」 年特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回答道:「當然可以,你要我幹什麼?不過,首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我是索斯,惡魔索斯。看在我替你遮擋風雪的份上,我要你為我的花用體溫融化一些冰雪。它本來應該生長在溫暖潮濕的地方,可是現在我連一滴水也沒有辦法給它。」 「我也只有一絲靈魂的熱度了呢。」年特回答著,緩緩地蹲下來,用手撫摸在四周的雪地上,用靈魂僅存的熱度融化冰雪。若是還有一絲體溫的人都該這樣做,年特微笑,在這冰天雪地中,若惡魔締造了第一個奇跡,他就該締造第二個。 「真糟糕!我的手掌快凍住了。」年特發現自己真是小看了巴斯廷的雪,那是連靈魂也能凍結的雪,若用力拉扯,說不定手掌就會掉下來。年特苦笑:「好冷,搞不好我要和你做伴了。告訴我,你來這裡幹什麼?你不是個火魔神嗎?」 索斯回答:「是的。巴斯廷的雪讓火魔神的火也熄滅了,我很驚訝,你是一個人類,卻和我走得一樣遠。」 年特說:「我不是從山底下爬上來,我一開始就在半山腰了。我從守護天使口中得到你的故事,就想來看一看。」 索斯說:「那你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我的困惑成了你的困惑嗎?」 年特苦笑:「我不是個聰明人,現在告訴我你的困惑吧。原來你是因為困惑到這裡來的。」 「是的。困惑的答案還是困惑,這是個神也不能解開的結。」索斯回答,「不過我的困惑就要解開了,它的答案現在就在你手中。」 年特看著那朵在冰雪中含苞待放的小小罌粟花,驚訝地問:「你的困惑是這罌粟花?」 「嗯,你對罌粟花瞭解多少?」 年特想了想,回答道:「傳聞罌粟花是惡魔的花,每死一個邪惡的靈魂,就盛開一朵罌粟花。」 索斯回答:「是的。在我們那裡也這麼說。但是,你知道嗎?我們惡魔從來沒有人見過那花。」 「啊?為什麼?」 年特開始意識到,巨大的困惑後面,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困惑。但是,困惑有大小之分嗎?望著巨大的惡魔,年特還沒有聽到答案,就已經被那執著打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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