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你的性格真是千變萬化,所以我教你比較輕鬆的生活方式——跟你學的。」

  黑眼的鐵爪又被沒收了,年特綁起她的手牽著脖子走——用馬韁,狐狼族的馬韁是用結實的牛筋和皮子做的,保證咬不斷。

  「喜歡吧?」

  年特瞧著黑眼的表情,黑眼卻沒有什麼反應,似乎對弱肉強食覺得理所當然,一聲不吭自顧自地走著。

  「是不是方法錯了?」年特越發沒有信心,「我快要落得和野蠻人一樣了。」

  西亞夫卻對此大加讚賞:「對女人本來就該這樣。」他們不敢繼續停留,連夜趕路,想要回到獅子族的領地。

  黑眼面無表情,只是坐在馬背上,和以前表情豐富的時候判若兩人,竟然有一種冷若冰霜的感覺,讓年特覺得有些窩心,想必當初他一天到晚瞪著眼的時候,黑眼也是這種感覺。

  他們花了一早上的時間跑到山腳下,年特想要給她喂一口水,拉近馬匹的時候黑眼突然在他手上咬了一口,露出牙齒對他怒目而視。

  年特揉了揉手背,不怒反喜:「很好,有表情比沒有好。你還是在乎的,這種滋味不好吧?」

  黑眼不肯再說人話,似乎忍耐也到了極限,「嗷嗷」叫個不停,上下亂咬,年特現在穿著鎧甲,除了手背任何地方都毫不在乎,得意洋洋地給她咬。黑眼牙齒「嘣」的一聲,熱淚盈眶,鼻子發酸,撇著嘴想哭,突然從馬上掉了下去。

  年特嚇了一跳,怕馬跑起來把她勒死,急忙跳下去伸手扶她,誰知剛一伸手黑眼便立刻咬住他的手不放,眼中都是狡猾的神色,又有幾分潑辣的狠勁。

  「啊……」年特好不容易掙脫了,手背上又多了一個牙印,流了些血。黑眼的牙齒十分鋒利,年特骨頭隱隱作痛。一時生氣,揚起手來,黑眼一閉眼,他又打不下去。

  黑眼睜開眼,突然溫柔起來,哼哼唧唧靠過來,似乎想給他舔舔傷口。年特被她折騰得有些糊塗了,怔怔把手伸過去,突然瞥見她的眼中寒光一閃,下頜肌肉正在抖動,連忙縮手,果然黑眼又是「咯嘣」一口,咬空後隨即抬起頭來忿忿地看著他。

  年特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黑眼只是怒視。西亞夫撥馬回來了,遠遠喊著:「幹什麼呢?我們快走。」看了黑眼一眼,「把她殺了算了。很快會有人追來,這裡很危險。」

  年特應了一聲,拔出寶劍,一把將黑眼按到地上,黑眼只道年特要殺她,突然怕了,在地上拼命扭動,口裡大叫:「你不能殺我!」

  年特挑斷繩子,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大笑:「說話了?你走吧,別跟著我。我要逃命去了,躲你遠遠的。受夠了,我真是有毛病,竟然想要幫你。帶著你一天就很慘了,這樣下去早晚沒命,去做你的小狐狸吧。下次見面,我就是獵人了。會真的殺你,你也不用留情了。

  但是……「年特眼圈一紅,收起劍,卻拿起頭盔,」最好別讓我碰見你。」

  黑眼一怔,突然發狂了,大叫一聲撲過來。年特面無表情帶上頭盔,黑眼撲到他身上就像是撞到鐵牆,年特只是一揮手黑眼就跌倒了,在地上滾了兩滾,狠狠看著他。

  年特從馬背上拿下盾牌,將她的鐵爪丟還給她,手搭著劍柄,冷漠地說:「滾!我說真的。上次我沒穿鎧甲打不過你,這次不是鬧著玩了。」

  黑眼直盯著面甲縫隙裡那道目光,倔強地大叫一聲,帶上鐵爪再次撲了過來。年特用盾牌一擋,「當」的一聲,黑眼已經彈到了身體側面,又是一抓朝著咽喉抓來。

  「好快!」年特大吼一聲,畢竟以不變應萬變比較有利,盾牌迅速改變位置,一拳打在黑眼左臉上。黑眼再次撞到盾牌,臉上又狠狠挨了一拳,飛出好幾米摔倒在地。爬起來的時候,黑眼半邊臉腫起來,嘴角流血,仍是狠狠盯著面甲的縫隙裡年特的目光。

  那瞬間,年特懂了,她不是在仇恨,是捨不得。黑眼大叫一聲再次撲來,突然高高躍起,頭下腳上越過盾牌抓向年特的喉嚨。年特半蹲下來用手掄過頭頂一拉,黑眼重重地拍倒在地上,掙扎著,狠狠地望著年特的眼睛,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年特不忍再看她的眼神,扭過頭去,拉起馬的韁繩,緩緩地說:「我討厭你們的森林,那裡是我的戰場,再次見面就是敵人了。」

  「別走……」黑眼微弱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年特狠狠心,告訴自己她是個危險的夥伴,翻身上馬,抖動韁繩打算離去。馬得得地跑了幾步,黑眼嗚咽的聲音又絕望又悲傷,從後面不斷地傳過來。

  年特覺得這次她是真情流露,回頭望瞭望,黑眼努力拉著一棵樹,倔強的眼神灼熱地望著他,雪白的牙齒緊緊咬著,不知怎地湧出一股力量站了起來,追出幾步朝他大喊:「你做過了就想這樣走掉!」

  這句話又粗俗又過於人性化,年特呆呆回頭望著,突然狠狠撞到一根樹杈從馬背上掉了下來。「噢」的一聲,鎧甲重重砸在地面上,年特摔得很狼狽,盾牌脫手的同時頭盔也飛了出去,在地上不斷滾動著,直滾到黑眼面前。

  年特跌跌撞撞站起來,天旋地轉,剛才扭到脖子,驚魂未定地用手扶著,卻看見黑眼捧著頭盔就在眼前,鐵爪烏溜溜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不,不好!」年特頭皮發緊,黑眼卻已經哭著撲到懷裡來:「別丟下我!我跟你走,再也不咬你了!」

  「呃?是不是真的?」年特還沒鎮定下來,黑眼的淚水在他臉上冰冰的,所以他想,「要是假的那就死吧。」

  他抱住黑眼的肩膀,黑眼便覺得好起來了,用手擦擦眼淚,居然不好意思起來,伸手將年特推開,把頭盔還給了他,但是又急著搖頭,表示不要戴上把臉遮住。

  為什麼人類會彼此擁抱?當兩個人面對面擁抱的時候,便是不分彼此,便是平等對待,便是嘗試信任和——愛慕。

  當然,也有特例——* * *

  「死!死!把你們通通殺光!」

  羅傑和一個手持大斧的野蠻人緊緊抱在一起,用靴筒裡的匕首朝對方後心不停地刺。一般來說,這種擁抱不是不長久就是太過長久,野蠻人口中鮮血狂噴,吼叫著扔掉大斧雙手環扣,羅傑的腰要斷了,那發黃的牙齒離他的喉嚨越來越近。

  當弓箭手需要在城頭上和敵人抱在一起的時候,一般戰況就很糟糕了。不過羅傑偶爾也有念經,所以神還是記得他,至少有人記得。一支長槍突然從野蠻人耳朵刺了進去,從另一頭穿了出來,將對方摜倒在地。

  「嘿!嘿……」羅傑喊著,和野蠻人一起倒地,誰救了他的命他也沒有辦法看到,野蠻人死了,但是還是抱著他,而且臨死前的力量使擁抱更加熱烈,這一抱就是六個鐘頭。

  「你怎麼還在這裡!」費隆終於有空把羅傑解放了出來——他們不得不把屍體的胳膊完全砍斷。羅傑就像被摧殘過的番茄樹一樣東倒西歪,捂著腰站不直。

  野蠻人說什麼也不肯潰敗,要不是及時修復了城防,巨馬城早就失守了。放眼望去,外面粗略估計有一百二十萬個喊著要吃人肉的傢伙——燒了糧倉之後,他們就一直這麼喊,反正每天有的是死人,絕對夠吃了。

  斯芬克拄著盾牌喘粗氣:「啊,啊,這個不是我的長項……」剛才的練番苦戰幾乎要了他的命,就連話也說不順了。

  「你的長項?」斯芬克的長項很有名,羅傑突然想起來了,破口大駡,「不是吧?你連野蠻人的錢包都偷?」

  斯芬克很委屈:「那也要他們有錢包啊。」

  羅傑大叫:「那你還是去偷了。有這個功夫不如把我從地上救起來。」

  費隆冷酷地說:「你應該用震撼的方式死在他們中間,這樣你屍體上的錢袋很快就會在野蠻人當中開始流行,就可以留給後代去偷了。」

  「也許他們不用包或是袋,用小盒子。」斯芬克拿出一個小黑鐵盒來回看,「這是我惟一的收穫。要是錢包的話,想想看——一千個錢包中最醒目的一個——野蠻人的錢包——鐵的。

  多麼具有收藏的意義。」

  羅傑對他的嗜好不感興趣,但是一把將那個鐵盒奪了過來,拿在手裡仔細觀看。那個鐵盒很奇怪,體積真的和錢包很相似,不知道野蠻人怎麼鑄造的,看上去挺結實,而且非常嚴,插針的縫隙都沒有。更妙的是,看上去像是一個機關匣子,就和一按就開的精巧首飾匣子有點兒像。一端有個方形的小洞,像是用來穿繩子的。

  「幹什麼?是我的!」斯芬克大叫著搶了回來,羅傑圍著他擺了兩個姿勢,斯芬克只是不理。

  「小氣鬼。」羅傑向他擠著眼睛,「如果是錢包的話一定可以輕鬆打開的,你打開給我看看?」

  斯芬克:「我當然能。」他用指甲、小刀,摸來摸去,用牙去咬,最後「啊」的一聲放棄,回答:「一定有錢包鑰匙!」

  羅傑問:「鑰匙插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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