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一二五


  任務完成,那老狐狸十分得意,伸著脖子搖頭晃腦。黑眼又要返回隊伍前面,鞭打駱駝,駱駝便撒開四蹄飛奔起來。年特注意力不集中,便被拉得幾乎摔倒。他的脖子上勒著長長的鐵鍊,盡頭在黑眼手裡,若是被拖到了說不定會被勒死。

  「可惡!」年特手腳在地上踉踉蹌蹌地爬了幾下,總算跟上駱駝。他在沙子上跑步十分吃力,當然沒法和駱駝相比。黑眼卻來了興趣,不住抽打駱駝,駱駝悲哀地叫著,越跑越快,年特狼狽不堪,只能努力跟上。黑眼十分高興,在駝背上仰著頭興奮地叫個不停,隊伍裡的狐狼青年都對年特投來仇視的目光,年特可沒有空去理他們。

  「可惡!不要小看人類!」年特咬緊牙關,拼命起來,拿出剛入學時被虐待的拼命精神,憋住一口氣,越跑越快。他現在內外兼修,比前兩年強壯得多,換了兩口氣後,竟然跑到駱駝的前面。

  黑眼不住嬌叫,興奮到了極點,在駱駝背上跳了兩下,淩空翻了個筋斗,拿著手裡的鏈子輕輕甩動,追逐著抽年特的屁股。

  年特早就憋著一口氣,暗罵:「死丫頭!有你的好看!」

  他越跑越快,將駱駝落在後面,鏈子也拉直了。他成心將黑眼拉下駝背,右手掌插在脖子的鏈圈裡,拼命跑,用力向前拉。背後傳來黑眼奇異的叫聲,似乎有些焦急。年特知道她已經在用力拉鏈子,更是一邊跑一邊較勁,咬著牙用力往前拉扯。黑眼將鏈子纏在手上不太容易解脫,年特只等著黑眼落下來將她也像死狗一樣拖上一段。

  心中竊喜的時候,年特卻突然覺得脖子上鐵鍊的壓力松了,前半身向前一沖,差點摔倒。

  回頭看的時候,黑眼卻從半空中一聲呼哨直撲過來,白狼皮一甩,就像是餓狼撲食,淩空迎面騎在他的頭上。

  年特被沖得一晃,下意識地扶住黑眼的胳膊。他的身體尚未停穩,晃動著,面部便紮在黑眼裸露的雪白大腿之間,突然一片漆黑,年特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一股熱流噴到他的臉上,順著頭髮和鼻子流得滿身都是——黑眼竟然在他的臉上撒了一泡尿。

  屈辱。

  年特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狂叫著把黑眼從肩膀上扔下去,站在原地渾身發抖,做夢也想不到會遇到這種事。光輝的騎士,驕傲的貴族領主,人類中的男人,竟然臉上被……

  黑眼小心地落在地上,抖了抖便跳回到自己的駱駝上,滿臉得意之色,興奮得小臉紅撲撲的。年特猛然朝她怒視,黑眼的表情變得有些懊惱,叫了一聲,不理他向前跑去。一個狐狼青年騎著駱駝跑過來,跳下來將韁繩交給年特,似乎是奉命給他坐騎。

  「哼!」年特狠狠打開對方的手,本以為那個狐狼青年會沖他咆哮不已,誰知那人卻躲

  開兩步,眼中盡是哀求的神色。年特心中一動,突然發現所有的人對他的態度都變了,那狐狼青年除了態度恭敬之外似乎還有些畏懼,舉目望去,所有的人一改原先的妒忌和仇視,眼神都變得十分羡慕和恭敬。

  那青年半站在那裡猶豫著,突然躺下去在濕掉的沙地上打起滾來,將臉在年特腿上蹭了蹭。年特詫異地向後退了一步,看到很多尿液從他身上淌下來。黑眼這一次解決很充分,水量相當充足,那青年便是想沾些光。

  年特頓時明白氣味對狐狼族來說是很重要的階級劃分,那青年這種舉動無疑是在投機,頓時惹來了很多人的怒吼。一群人沖過來對他又抽又打,那青年被打得不住哀叫,一群老狐狼跑過來踩在他身上撒尿,騷得不得了,將那青年辛苦沾上的氣味完全覆蓋了才罷休。

  年特聞著自己身上,很是想吐,但看到那青年的慘狀,又覺得吐出來一定會惹來狐狼族的眾怒,只好站在那裡發呆,看著那青年像是十分羞恥地縮著頭跑回去,人人對他怒視。

  「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竟然有女人在我臉上撒尿來升級!」年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生氣,他望著黑眼的背影,很想不顧一切把她從駝背上揪下來暴捶一番,但是又覺得黑眼實力不俗,說不定打不過她。

  「我要忍耐!」為了報仇眼下必須忍下這口氣,也許這是個好機會……年特只能這樣勸告自己,這是他能找到的惟一不發作的藉口,而且很有效。

  黑眼回過身來招手,有人跑過來撿起鐵鍊把他往前面帶,神態上又很小心,生怕年特發火到他頭上,不住焦急地暗示著,神色當真已經像狗一樣可憐,直到年特上了駱駝,才敢拉著駱駝的韁繩往前面去,將鐵鍊交還給黑眼。

  黑眼拉著鐵鍊一直處在興奮中,一隻手攬著白狼皮像甩頭髮一樣捋了一下,神采飛揚,一種媚到骨子裡的表情如同曇花一現,年特盛怒中突然心神一蕩,隨即扭過頭去不看,鐵青著臉不住運氣。

  黑眼似乎有些氣惱,低叫著輕輕拉鐵鍊,想讓他扭過頭來,年特只是不理。黑眼似乎知道他有些脾氣,也不勉強,無可奈何地抱怨了兩聲,突然吐出一句人話讓年特吃了一驚:「南蠻!」

  到了晚上,米蕾妮婭當然對年特大發脾氣,不許他靠近。年特用沙子在臉上塗抹,用僅有的一點兒淨水擦來擦去,也沒有什麼效果。臉上還好說,頭髮和衣服上都是黑眼的尿騷味兒,已經幹了,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西亞夫倒是挺高興,解釋說這是看得起他,尤其是尿在臉上,簡直是恩寵,是獨佔的表示。

  「好什麼!」年特恨恨地說,「拿我當一條狗!早晚報這個愁!」

  西亞夫「嗯」了一聲,似乎覺得這是一種「恩將仇報」,但是從人類的角度和戰士的尊嚴上都可以理解。獅子族生來高傲,這一點和人類的自尊心倒是比較相通。大概獅子族與狐狼族不和,看不慣他們的這種下賤習俗也是原因之一。

  「米蕾妮婭,這根本不是我的錯。」

  「討厭!我不管!不要靠近我!」

  就這樣,米蕾妮婭二十多天不許年特碰她,說直到洗過澡為止。煎熬中經過二十多天的沙漠旅程,終於到達了沙漠的邊緣,狐狼森林的交界處。竟然有一條駝馬路一直延伸進去,常青的灌木叢,然後是黑乎乎的森林。駝隊停了下來休整,年特回頭望著沙漠,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那最後一個沙丘,就好像在呼喚著他,向他告別。腳下已經是堅實的土壤,從密林深處飄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落下的枯葉,隨著風一直飄到廣闊的沙丘那一邊去了。風吹動著,沙丘上的沙子便緩緩流動,年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跑回去,看看那沙丘後面的樣子。明明自己就是從那邊來的,但是永遠在變換著形狀的沙丘就是有那種魅力。

  人是不是永遠這麼多疑?永遠想要回頭看一看?

  狐狼族的隊伍鴉雀無聲,駝馬偶然跺跺蹄子,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黑眼躍上駝背站起來,昂首發出了一聲非常悠長的嚎叫,遠遠傳進密林深處,而密林深處也回音一般傳回一聲狼嗥,隊伍便繼續往前走。

  年特的脖子一緊,黑眼在拉他。頹然歎息,年特回身跟了上去,竟然已是身不由己。沙漠雖然殘酷,卻是一個無比自由的世界。此刻滿眼青翠,年特的心卻飛到了那黃沙漫天的世界,流連在寶石湖邊的綠洲。

  灌木叢只是衍生在密林的外緣,似乎是狐狼族有意保留一般,這個季節已經有些花蕾。

  黑眼摘下一個紅紅的東西,高興地吃了,「嗚嗚」叫兩聲,竟然還丟給了年特一個。

  年特依然生氣,但是習慣性一把接過來了,也不想丟掉。這東西似乎是花苞,年特放在嘴裡,又澀又酸,舌頭也像是被蜇了一樣麻木起來,連忙呸呸吐了。黑眼也不生氣,嘻嘻笑著,便和普通的少女沒有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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