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五一


  當一切都停下來的時候,年特發現自己還活著,或者說,沒有那麼嚴重,自己成功了,火鳥都已經不見,天地間殘存著一些劍氣,緩緩地消失在空氣中。

  「呼,呼……我成功了。莉迪亞!消失了嗎?」

  年特滯留在魔法空間裡,莉迪亞已經消失不見,牆上只有一塊白板。年特感到一種落寞,或者說是成功後的空虛感。

  「我得到了天下無雙的劍技,但是,竟然是以莉迪亞為代價的……」

  「當,當!」

  「什麼人?!」有人用手指輕輕敲年特的腦殼,嚇了他一跳,習慣性地一劍回旋砍去,卻被人用兩根手指夾住了。

  年特一呆,隨即大喜:「莊子師兄!你來看我啦!」

  莊子輕輕放開手指,那柄劍上竟然留下了指印,年特不禁咋舌。

  莊子輕輕地笑著:「我只是借用這個別人創造的空間來跟你說說話。什麼天下無雙的劍技,你的尾巴翹得也未免太快了!」

  「是,是!自然和師兄相比差得遠了,但是總算練成……」

  「練成什麼啊?」莊子啞然失笑,「你一開始練劍,廣成子就知道了,到最後都看不下去了,才拜託我來跟你說下,你看好……」

  莊子身形不動,卻如行雲流水一般飄出十丈開外,「你看好!天地化均!」

  一道劍氣直沖霄漢,那蔻蔻創造的空間雖然寬闊,卻無法與劍氣的膨脹相比,瞬間支離破碎,露出天地本色來。劍氣化作龍形,狂暴地游走於天地間,漸漸由激蕩變得緩和,劍氣過處猶如清風拂體,待得消散了,年特才發覺天地的分界線已經變了,大地暴起,與蒼穹渾然一體,竟然看不到界限。

  「這一劍的本意是針對盤古開天闢地,啊,對了,你也不知道盤古是誰,大概就是光神普休斯的一類創世天神,他用斧子劈開混沌,分開了天地。廣成子的意思是人定勝天,你得了些皮毛,就沾沾自喜,哪裡知道天地間的奧妙就在那一劍之間。」

  年特渾身冒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曾經有瞬間達到巔峰的落寞和憂傷,這時只覺得可笑無比。他「撲通」一聲拜倒在地:「師兄教我!」

  「起來!」莊子一揮手,將他帶了起來,「天地間的奧妙學也學不盡,哪裡能夠一下就明白『道德』二字的玄妙。我們學劍,十幾年小成,一生老死了也不見得人人都能至大乘境界,哪有你們這樣剛練了幾天就翹尾巴的!人家囫圇理解,你也囫圇學了。」

  「是,但是多虧她我才窺到門徑。」年特面紅耳赤,自己年少輕狂,犯這種毛病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總是有些小成便驕傲自大。現在站在莊子面前,突然就謙虛起來,才知道什麼叫做賢者。

  莊子笑著說:「你想什麼我知道,那個小魔女來歷蹊蹺,當真不簡單。這會兒我毀了她的虛幻小屋空間,把你帶到這裡,想必她已經驚醒了,正抓狂呢。不過她算是有緣的人,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回頭說給她聽。」

  莊子拉著年特坐下來,背後竟然長出一棵大樹給他們靠著,還開出滿樹槐花來。莊子似乎在回憶往事,神色十分從容。

  「那是很早的事了,我比你年紀大不了多少的時候,劍法不錯。那個時代,我們那裡戰亂連連……」

  「趙文王喜歡劍術,三千多劍客每天為他擊劍,一年死上百人他也不滿足。這樣日夜不停地過了三年,國事衰落了,諸侯想要攻打他,太子悝懸賞千金,希望能有人改掉趙文王的毛病,結果有人帶他來見我。我不敢要他的錢,你想,國王和太子哪一個不高興我都得遭殃,還要錢幹什麼。若是我說服了國王,太子和國王都看得起我,一千金又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數目罷了。」

  年特想著太子親自上門去求莊子,千金只在揮袖間,國運系於莊子一人片語之上,不禁神往了:「那個趙國很大吧!」

  「其實沒有萊特尼斯大,但是文化發達,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倫理世界!不要打岔!」莊

  子接著說,「我還是決定幫助太子,也是幫助國家。太子說,被接見一定要十分會舞劍。我說沒問題。太子又說,國王只肯接見劍士打扮的人,就是——蓬頭亂髮,這樣豎著,低垂帽子,帽櫻粗粗的,短厚上衣,瞪著眼睛,說話要粗粗的……」

  莊子一學,年特便笑了:「標新立異,耍酷嘛!喔,現在卡本老師有點兒這個傾向!您認不認識?」

  「卡本啊?早年是有收過一些門外弟子傳播思想,但是不是時候,所以又終止了。雖然不是正式弟子,但是他腳踏實地,心性正是我道家正門,你應該虛心請教才是。」年特答應了。

  莊子接著說:「我穿著劍手衣服來到大殿,也不向國王行禮,更加引得他重視了,他問我劍法如何,我回答,十步可以殺一人,行走千里也不會受阻礙。國王認定我是天下第一,自然隆重地舉行比劍大賽。於是,他花了七天挑選劍手,死傷六十多人,終於挑出五六個人和我比試,又問我用什麼樣的劍,我回答什麼樣的劍都順手。」

  年特聽著,神往不已,想像莊子號稱天下第一高手,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何等氣概,但是莊子接下來的故事大出他的意料。

  「我有三種劍,任國王您使用,您有沒有興趣聽聽?」

  「天子劍,諸侯劍,庶人劍。天子的劍,燕豀石城做劍柄,齊國泰山做劍刃,晉國和魏國做劍背,用四境來包裹,用四季來圍纏,用五行來制恒,用刑律德教來論斷,以陰陽為開闔,以春秋挾持,以秋冬運行。前刺無可阻擋,上舉無物可在,朝下所向披靡,揮動旁若無人。上斬浮雲,下切地維。一旦使用匡正諸侯,天下百姓無不服從。這是天子劍。」

  「趙文王惘然失神,又問諸侯的劍如何。」

  「諸侯的劍,智勇之士做劍端,清廉之士做劍刃,賢良之士做劍背,天下豪傑做劍口。

  在上效法圓天來順應日月星辰,在下效法地方來順應四時,居中則和睦民意安定四方。一旦使用,就好像雷霆震撼四境之內,無人不從。這是諸侯的劍。」

  「趙王沉默,最後問我百姓的劍。」

  「庶民劍。蓬頭亂髮,低垂帽子,帽櫻粗實,短厚上衣,瞪著眼睛,氣喘語塞。」

  年特笑不出了,想必當時趙國國王也笑不出,莊子卻還在說著:「相互爭鬥在人面前,上斬斷頸項,下剖裂肝腑,和鬥雞沒有不同,一旦命喪,對國家沒有絲毫用處。大王擁天子之位卻喜好百姓之劍,我認為不可取。」

  「那後來呢?」年特半晌心神仍然動盪不已,即使不問也知道莊子名滿天下,但是莊子所說遠要比想像真實。

  「國王拉著我的手一起上殿,廚師獻上食物。從此國王三個月沒有出宮門,三千劍士無用武之地,自殺在住所,趙國強盛。」莊子站起來拍拍衣服,「我說完了,你把這故事講給那個小魔女。」

  「您幾句話就說死三千多劍客?咦?師兄……!喂……」

  莊子瞬間就消失不見,年特跌倒在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讓他意外的是,蔻蔻正在揪著畫像美女莉迪亞的領子,揩對方的胸部:「是我給你這張臉!還有那個屁股!那條大腿!

  (狠狠掐)說……!怎麼回事?」

  「不關我的事……」莉迪亞被惡狠狠的小姑娘欺負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畫布上都是淚痕,「我都是照您的吩咐去做……」

  「啊,啊……我在這裡。」年特剛一出聲,蔻蔻已經如同一隻天真的小鳥撲過來,似乎剛才的任何暴行都和她無關。

  「年特……」聽上去像是深閨怨婦,「人家好擔心!」

  年特看著被欺負的畫像莉迪亞,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懷裡的小妹妹又嬌又嗲,咬起人來可也不撒嘴。

  「等一等!」年特把她推開一點兒,「有個故事給你聽。」

  年特把莊子讓他講的故事又說了一邊。蔻蔻又納悶又驚異,「為什麼講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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