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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劍(27)


  息衍和她對視著。說是這麼說,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卻沒有殺氣,清亮亮的眼底仿佛沉澱著一層水光。

  「藏不住的終究都藏不住,你知道那柄劍在河洛文中的名字麼?西切爾根杜拉貢,地獄的噬魂龍之劍,它是魂印之術鍛造的武器,就算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裡,它自己的力量也會和同一爐鐵水鑄造的其他武器共鳴。」息衍撫摩著自己腰間形制特別的古劍。

  「我能做到的,只是守護它更多一日而已,我知道自己沒法一輩子保守這個秘密,」女人搖頭,「否則我也許真的會殺了你。」

  息衍苦笑,「總之,前後你已經殺了兩撥淳國斥候。梁秋頌雖然不是武士,卻並不是軟弱的人,新的風虎還是會不斷地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他們沒有找上你,你不要去招惹他們。你總會激怒眀昌侯或者國主,到時候誰也幫不了你。」

  女人沉默了一刻,「謝謝將軍,我知道了。」

  「最後一件事,有個我沒有想到的客人,蒼溟之鷹,他已經到了南淮。他為了什麼而來我想你應該清楚,我可以容忍你,蒼溟之鷹卻不會,那柄劍最終還是天驅的聖物,他是一定會取回的。」

  「你告訴他關於我的事了麼?」

  「還沒有,我信守對你的承諾,」息衍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只怕,很快這個承諾我就不能實現了。」

  「那樣也好啊,他們把我的所有東西都拿走,我就沒有必要留在南淮了。將軍知道的,我這樣的人,本來就該在四處像孤魂那樣遊蕩,只是不小心走進了這個牢籠。」

  「牢籠麼?」

  「牢籠……其實我想離開這裡,真的已經很久了,想回北方去……」

  她把白瓷杯攏在兩手間輕輕地搓著,低頭看著杯中清澈的酒液,溫熱的酒杯暖著她的手,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她明豔的臉上露出了少女般的神情,委婉得像是一朵嫩黃的迎春,像是很多很多的事一瞬間在她心頭湧動起來。

  息衍忽然很想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是無從去問。

  「難怪將軍喜歡在這種小鋪子裡喝酒,想不到這種白酒溫熱之後這麼好喝。」她這麼說著,並沒有抬頭。

  她把杯底的酒飲盡了,臉上微微有些紅潤了。

  「還要一杯麼?」

  「不了,」她起身,「我要走啦,宮裡進出都有些不方便。」

  「我送你麼?」

  「不必了,」她低頭行禮,「今後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是避免跟將軍見面吧。很濃的烏雲已經在南淮城上彙集了,一旦烏雲崩塌,沒有必要累及將軍。」

  「看來這個除夕夜只好在這裡喝寡酒了,我本來想很久不見,當有很多可說,今夜也就沒有安排什麼別的事情去做。」息衍笑了笑,舉杯。

  女人在門口微微停了一步,望著人來人往燈火流溢的紫梁街,露出一點笑容,似乎漫不經心地說:「其實這是我來南淮之後第一次看見街頭的新春,那麼熱鬧,真好啊。」

  「你的傷好了麼?別再用那種藥了。」

  「這是個詛咒啊,一輩子的。」

  她提起裙角,出門去了。

  簾子一落下,那些還在談天說地的、獨自唱歌的、彈箜篌的忽然都湊了過來,一個個探長了脖子,從簾子的一道縫隙去看女人的背影。反而是把息衍擋在了一邊。

  「真是美人啊,你都不留一下?」販綢緞的女孩已經滿面酒色,拍著息衍的肩膀,「人家深夜來看你,就是有意啊。」

  「對對對,」老皮匠湊了過來,噴著酒氣,山羊鬍子急顫,「春宵一刻……值……值……」

  息衍目瞪口呆。

  「值千金!」刻石的小夥子大聲地說。

  「貪色!」息衍忽地大笑起來,轉身一把扯過老皮匠手裡那張豎箜篌,一手從腰間抽出了煙杆。他旋身坐在老琴師的椅子上,架起一條腿,在膝蓋上立起了箜篌。箜篌的聲音淳厚,煙杆撥著琴弦卻有一股跳蕩飛揚的意味。琴聲在夜色中忽地炸開,似乎桌上的燭火都被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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