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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此時照浪如嗜葉的蠶,切切磋磋於心頭齧咬,陪他玩下去呵,就這樣燃起漫山烈火,醉生夢死。

  兩人對望,紫顏一顰一笑,眉梢眼角看得這般分明。要記住的是這張容顏嗎?照浪自問,千里相隨,他拋下榮華富貴找尋的是一個真相,他要撥開迷霧見到蜿蜒在深處的謎底。可是多少次都看不夠,對面這人始終有百看不厭的色相,有時,竟不忍心戳破那層面皮。

  聲色迷離,惑的是眼,亂的是心。

  紫顏回到居所時,長生已等到不耐。

  "少爺!驍馬幫和興隆祥的人要走了!"長生急急奔過來,遞上一身茄花秋羅衣,"夫人已經打扮停當,就等少爺去赴宴了。"

  赴宴。青姨剛出殯,就放這些人走了麼。紫顏的唇角挑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按了按藏於衣袍下的那件物事,是時候看一場人情冷暖,聚散離別。

  長生眨著眼,紫顏的身上有股殺氣,站近了就要撲殺過來似的,眉眼掃到覺得生痛。他遲疑地問:"少爺……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長生,跟我去看戲吧。"

  笑眼彎彎仿佛平日模樣,長生卻感到有點不同。是錯覺嗎?殺氣如遁跡的蛇溜回草叢,僅餘被驚動的雜草在心頭簌簌作響。忍了半晌,長生說道:"少爺,你好像變得不太一樣。"

  "是嘛?"紫顏眼中掠過一道精芒,轉瞬化作了滴水的溫柔,拍了拍長生的肩,"走吧,去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絲弦聲動,歌舞流光。

  孔雀杯,瓊花酒,欲醉不肯見白頭。鑲銀雕漆的茶盅,彩釉水晶的酒盞,席上觥籌交錯,其樂融融。承天領了皓月穀十來位長老,頻頻向驍馬幫、興隆祥及其他商隊勸酒,側側與螢火在角落冷眼旁觀。

  紫顏到時,側側詫異地抬頭,今次他竟穿了她挑選的衣裳,沒有多加挑剔。輕咬了唇,她粲然含笑起身相迎,螢火略一遲疑,垂手低首跟隨其後。

  "是紫先生到了。"承天笑著捧杯走來。金波玉液喜氣動人,谷中是太平盛世,並無絲毫值得擔憂。席間諸人皆把目光彙聚,見著了如畫中走出神仙般的人,就像入夢。

  紫顏並不接杯,平靜的語氣裡隱藏驚雷,"置殺人兇手于不顧,各位倒也喝得下酒。"他緩緩環視全場,眾人隨他的注視停杯。酒中滋味嗆人,彼此心頭均嫌酒烈了,茶苦了,弦樂刺耳,歌舞礙眼。唯有眼前這尊身影,恰到好處地打破了苦心營造的平衡。

  興隆祥會主風瀾年過四十,老成持重,寡言少笑。他頗為倚重的侄子風柳性子卻急,按耐不住跳出來應和道:"先生說得極是,我興隆祥要走也正大光明地走,朱弦失竊一事務請查個水落石出,不能讓我們不明不白地回去。"

  側側微轉過臉,低聲道:"我用你的一件胭脂雪袍子,和他們換了十二隻刻花金碗、一對三彩獅子、一把螺鈿紫檀阮鹹,還有一隻雙面鏤空的鎏金香囊,這就給你換上。"

  紫顏"嗯"了一聲,關切地望著承天要如何作答,似乎沒聽見側側的話。長生暗想,若是在往常,少爺聽到他心愛的猞猁猻袍子被側側換掉,絕不會這樣無動於衷。究竟出了什麼事,令他這般投入動容。

  承天拂了一把額前的劉海,發下是鬱悒的雙眼。如同找不到水源的憂傷獅子,他怔怔歎道:"整個穀裡搜尋遍了,重明那廝早不知去向,或許,朱弦已被偷出穀去了。"

  紫顏清瀅的眼眸亮了亮,長生心如明鏡,是了,少爺必知道了重明的下落。此趟他是有備而來,不辭辛苦地走到這裡,少爺不會僅為了取一件異寶這樣簡單。長生的心咿呀劃過一個音,依紫顏的心性,每一舉動都可能有背後的深意。朱弦雖價值不菲,卻絕非他物完全不可替代,他苦苦追根究底又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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