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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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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默默望著手中的不謝花,瑩潤飽滿的花瓣像永不厭倦的舞者隨風輕蕩,生機勃發。她仰起臉,含笑的雙眼裡有了悟的明淨,對紫顏認真地說道:"先生,等找到我娘,我會告訴她,是你和乾娘讓我們母女團聚。" 紫顏掩口笑道:"哎呀,哎呀,你說得鄭重其事,我哪有那麼大本事!你記住了,早春所采之花要早上服用,仲春采的則午後服用,若是晚春來采這花,就要在晚上服用。方子我寫給你,找個盒子連花帶方子收好就是了。"小竹感激地謝過。 螢火見長生悶悶不樂,飛身上崖,轉眼間采了七八朵花。風穴裡分明沒有什麼蜘蛛,那種酷烈山風之地,連一隻小蟲子也不敢久留。想到紫顏玩的小把戲,他不由微微一笑,真是難為了小竹那丫頭。也唯有近乎苛刻的對待,會使失去管教的孩子長大,先生大概如是想。 螢火不由念及自身,從傲視群雄的霸主到鞍前馬後的僕役,留在紫顏身邊越久,越覺得他深不可測。好在莫測的容顏背後,依舊有人心的暖熱,這使螢火生出效忠的念頭,要護住這個人直到最後的一日。 他思緒紛呈,不覺在崖上停留甚久,長生扯了嗓子叫道:"喂,我們要走啦!"喊聲在山風中迴響。電光石火中螢火隱約感覺不對,回身遠眺,什麼也沒看見,仿佛有東西遺落在空中,心下頗有些不安。再俯望崖下,紫顏正在給小竹寫方子,飄揚的錦衣如天地間最燦爛的山花。 他折轉身下了崖,長生慌不迭迎上來,嬉笑著把他手裡的花盡數搶下。側側奇道:"你要這許多幹什麼?"長生沖螢火笑了笑,對側側解釋道:"說不定哪天有用。"急忙蹦上馬車去尋大盒子。紫顏聞言略停了停筆,沒有去看長生,嘴角勾出一朵雜糅了歎息與憐憫的微笑。 花集齊了。到了分別的時刻,小竹叫眾人繼續前行,在前方有人煙的城鎮放下她。螢火本想送她一些盤纏,小丫頭志向高遠,竟拒絕了。 "我有手有腳,餓不死!"小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看到紫顏輕蹙的眉頭,笑道:"先生放心,我再不會偷東西了。" 在下一個小鎮,丹黃的斜陽染出漫天的離別愁意,側側頓感悵然。小竹語氣歡欣,像朝陽等待高升,不露一絲悲戚的顏色。側側看著這樣的她,知道她會比以前活得更開心,便忍痛放棄了勸她同行的念頭,將為她縫製的衣裳取出相贈。兩人牽了手說了好一陣悄悄話,側側在恍惚中覺得小竹就是年少時的自己,在秋千架下與和藹的娘親聊著體己話兒。 逝者已矣,莫測的前途會有光明的期望,就像每個兒女心中,母親不老的容顏。 馬車再度踏上旅程,在血色夕陽中飛馳。小竹抱著存放鮮花的盒子,遙望馬車的方向,慢慢滑下一滴淚。 花開不謝,容顏不滅。 車外春景飛逝,長生默默凝視黃昏下那些嬌豔的鮮花,幻想有日達成所願。在他心中,此刻也盛開著一朵不謝花,如母親未知的容顏,永不凋謝。 朱弦絕 溪流如磬,翠鳥清鳴。 馬車行至皓月谷時,長生知道他們離紫顏想找的寶物已經近了。 那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絲線,傳說是天火蠶和淵冰蠶交配成的異蠶之絲,水火不侵,經久不爛,既是側側夢想的織衣神線,也是紫顏修補容顏的必備妙品。 它叫"朱弦",如遇巧匠,甚至可以化身琴弦,仙音傳世。 當紫顏把這一切緩緩道來,長生只道是鏡中的花,水中的月,拿來誘人遐思,卻不想車子真的往皓月穀行去。沿途松檜幹霄,香麝浮泛,奇花蒔草不似人間所有。行到後來,趕車人再也無法驅車前行,偶聞得一記虎嘯,從深谷裡幽幽地傳來,嚇得他棄鞭下地,求紫顏不要進山。 螢火取了銀子打發他去了,坐在車駕上"啪"的一鞭,驚起林鳥群飛。長生透過水晶窗格看去,一隻似鹿似牛的怪獸從林木間探出頭來,龍眼大的黑眼珠定定地盯住了他。長生連忙縮回車裡,它的樣貌有幾分眼熟,他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偷偷再往外看,怪獸已不見,有三兩隻野猴好奇地攀在樹上觀望。 往穀裡走的路上隱隱有人聲,長生的心漸漸安定,知道偌大的林子裡不只他們四人,就像又回到了塵世。側側的眉一挑,傾身向前,手上多了幾根飛針。長生一驚,道:"怎麼?"側側簡潔地道:"強盜。" 長生心中哀鳴,看來看去馬車裡無處可躲,如果是一夥強人,螢火和側側若抵擋不住,他和紫顏就會被抓去受盡淩辱。想到這裡,慌忙摸出靴子裡的吹雪,橫在胸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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