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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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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呆了呆,她很想笑,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場兒戲。但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滅世還是護世? 她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以手支頤,覺得自己應該更加認真地對待這個問題。或者她該仔細地想一想這個世間的對與錯,人類的好與壞,然後做出一個選擇。但她卻無法真地去思考,思想有些茫然地在體內四處遊蕩,無所歸依。她似想到好多事情,卻又似什麼也不曾想起。 遙遠的長安,她的故國,父兄尚在,還有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若是滅世,他們便都不會再存在。 但就算不滅世又如何?百年之後,他們也不過是白骨一堆。 這世間的人們,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不過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或者貴為君王,看似什麼都有了,卻更加禍起蕭牆,兄弟相殘,不過是為了得到更多的富貴和權利。 曾幾何時,她也一樣覺得這人間可厭,人們面目可憎。 她驀然想到提婆達多,曲指算來,到她這一世,已經是第三次機會了。為何前面的兩次到了最後的關頭還是不由自主地放棄,耶輸陀羅說得沒錯,他太多情了。 那麼她呢?她的心底還有什麼牽掛? 「你的心底還有什麼牽掛?」她這樣想的時候,便聽見瓔珞的聲音。她們到底還是心意相通,她一定感應到了她的心情。 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固執地不願意去想那個一直躲避著的問題。 「你牽掛著流火嗎?」瓔珞的聲音冷幽幽的,似比月光的溫度還要更低一些。 她下意識地抬頭,兩人目光相交,她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終於只是歎了口氣。 瓔珞卻笑笑,「來這裡以前,我並不真地想要殺你,我只想試探流火,果然當你一處於危險之中,他便立刻出現了。一百年前,或者他的心中是深愛著我的,但過了一百年,我卻感覺到他已經不同。」 無雙勉強一笑,「有何不同?他的心裡始終最愛你。」 瓔珞搖了搖頭:「說起來很可笑,你是我的轉世,根本就是我生命的延續,但我卻忍不住嫉妒你,總覺得是你將他搶走。」 無雙默然,她在流火的心中真有那麼重要嗎? 「一百年前,我的選擇是阻止淩日滅世。一百年後,我再次醒來,卻忽然發現,滅世與護世不過是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面,無論滅世或者是護世都自有它的慈悲之處。」 無雙有些驚訝:「就算我做出滅世的決定,你也不再會阻止我嗎?」 瓔珞淒然一笑,「我又能如何阻止你?我的生命根本就是虛假的,只要摩合羅或者是蚣蝮離開了我的身體,我就會化成一縷輕煙。」 無雙艱難地道:「你知道我要取出蚣蝮?」 瓔珞笑道:「為何不知?你別忘記你是我的轉世,你我本該心意相通。」 你我心意相通,那麼你告訴我,我該如何選擇? 一百年前,為了世間眾生我可以輕易放棄流火,現在我卻要告訴你,率性隨心,如果你不能放棄他,那就為他放棄身外的一切。帶著摩合羅與他一起離開,不要再管這個紛擾的塵世。 這就是你對我的忠告嗎?為何一百年前你卻無法做到? 無雙閉上雙眼,過去的十幾年時光如同輕煙般地一掠而過,她在姚秦皇宮中的生活,她在江湖中流浪的日子。或者更久遠的過去,一百年前,她清晰地記起一切,瓔珞的記憶,淩日的記憶,俱都歷歷在目。抑若更加久遠的過去,一千年前,白色的曼陀羅花開放的日子,影雪的記憶和提婆達多的記憶。 相關不相關的世事全都湧上心頭。 她驀然睜開眼睛,她看見瓔珞關切的目光,緣空虔敬的目光,她想她已經有了決定。 她道:「我想請你幫個忙。」 瓔珞看著她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有些歡喜有些悲傷,「你真地決定了?」 她用力點了點頭! 第十七章 提婆達多的悲哀 第十九節 火焰就要熄滅了,人最後的歸處,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 流火看著火中尋香的屍體化成灰燼,空氣中充滿曼陀羅花的異香,卻不再似以前那般隱含殺機,反而顯得純淨空徹,似能洗滌這五濁惡世的萬物。 東方泛起白色,流火心中的不安便愈來愈甚。她們兩人到底在談些什麼?已經很長時間了,卻仍然沒有走出樹林。 他幾次想進入林內,卻幾次都勉強自己不要進去打擾兩人。 他知瓔珞是絕不可能真地殺無雙,而且就算她想殺,也未必就能殺得了。正是無雙身上正在覺醒著的強大靈力使他日漸不安,他對於無雙的前世是誰,全無興趣。在他的眼中,無雙就是那個有些刁蠻,總喜歡左右別人,滿腦子詭計的小小女孩。從他第一眼看見她時,她便是那樣,到了現在,也沒有任何改變。 但事實卻正在改變著,無論他是否願意承認。 他感覺無雙正在離他遠去,這非關瓔珞,非關世事,似乎與一切都全無關係,只是無雙正在悄然離開他,而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這感覺使他驚恐萬分,他永遠都記得在那個山洞之中,沉睡了一百年的他終於因為她的強烈氣息而睜開雙眼時看見的那一雙帶著幾分頑皮幾分慧黠的大眼睛。他以為百年來他已經寂然的心便在那一瞬間又鮮活了起來,他知道他到底還是無法逃脫她的。 雖然她已經與瓔珞如此不同,但他卻仍然不由自主地沉淪進去。多少次,他都在提醒著自己,喜歡她只是因為她是瓔珞的轉世,但最終他卻終於明白,她就是她,不是影雪,也不是瓔珞,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她就是無雙,天下無雙的無雙。 終於兩個女子一前一後走出了樹林,走在前面的是瓔珞,白衣翩然,飄然欲仙,晨風一吹,便似要隨風化去。她一貫來都清冷的面容仍然清冷如故,全看不出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走以後面的是無雙,低垂著頭,似乎滿腹心事。 他不由自主地迎上去,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無雙!」 他自己都是一怔,到底還是先叫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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