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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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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力量?我的力量?我哪裡有什麼力量? 無雙心裡惶急,她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劍,右手搭在劍柄上。一把削鐵如泥的上古神兵,若是落在半神的手中必然會發出可怕的力量,可是她全無靈力,就算用這把劍刺出去,只怕也未必能夠碰得到尋香。 尋香微笑著伸出手,指尖上隱隱現出藍色輝光。他要動手了,為什麼連兩個普通的人都不放過呢? 無雙驀然想起了拓跋紹,他死的時候,雙眼都被人挖去了,全身化做灰燼,連屍體都不曾留下來。他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十七歲少年罷了,連他的出生都是岑昏計劃下的產物,他的一生不過就是一個悲劇,這樣的人為何還要讓他死得那麼悲慘? 她全未注意到自己雙眼之中有殺機閃現,臉上的恨意越來越是沉重。 尋香含笑伸出手,醒過來吧!為什麼還不醒過來,你可知道我苦苦地等待,靈魂在人間流轉,就是為了等待你的蘇醒。 醒來吧!用你真正的力量來殺死我!只要能夠喚醒你,我的生命又算得了什麼? 他指尖上的藍光更加耀眼,無雙,我在等你,快點醒來! 「錚」地一所輕響,無雙終於抽出了劍,青芒閃動,無雙手中的劍向著尋香的胸口疾刺而出。在這一瞬間,因仇恨的原因,她感覺到身體裡被一種陌生的力量充斥著。那力量是如此強大,大到她自己亦無法控制,從莫邪劍上流溢而出。 劍光大盛,刺得苻宇和張念恩緊緊地閉起眼睛。周圍的山野皆被這一劍照亮,劍光之亮更勝過了天上的月光和星光,這一劍之下,連天地都為之動容了。 劍出手,並非真地刺中尋香,但劍芒卻已經穿透尋香的身體。四野忽然寂靜如死,連山間的鳥雀蟲蟬都不再鳴叫。這寂靜是如此可怕和突兀,無雙只覺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她的手頓住,她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還是原來的那只手,沒有任何異樣,那一劍,真地是這只手發出來的嗎? 尋香張開口,慘笑,鮮血從嘴角溢出來,「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無雙抬起頭,呆呆地注視著他蒼白失血的面頰,好什麼?有什麼好的?這真地是我嗎?剛才那無法控制的巨大力量,比從前感受到的瓔珞的靈力還可怕,那就是你一心想讓我回憶起來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這一生都不曾感受過這可怕的力量,似連天地都在掌握之中。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只想過普通的生命,或者一生都住在長安的宮廷之中吧!玩弄一些無傷大雅的陰謀詭計,讀一些記載著人生智慧的書籍。也許有朝一日,會兵臨城下,甚至顛沛流離,但那亦是生命的軌跡。我不想主載生命或天地,我只願被命運所主載。或者這便是我的命運,有一日,當我猛然醒悟之時,才發現,我已經不能再置身事外。一些可思議或不可思議的奇跡正要由我而創造或終結,無論喜歡不喜歡,都無關緊要,因為,這便是命運。 月光變紅了,是月圓之夜,本來亮如銀盆的月亮呈現出妖異的紅色。 尋香仰首向天,紅月亮!你還記得嗎?我們曾在這樣的紅月亮下一起度過的日子。 無雙驀然轉頭,她的雙眼也因這驟然出現的紅色月亮而映上了淡淡的紅色,她的臉卻更加清冷如水,冷靜如冰,她注視著張念恩和苻宇,「現在就走,在一切都太遲以前。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活著人卻還要活下去。仇恨無關緊要,過了這一世,一切便煙消雲散。你曾經深愛或者痛恨過的人,都會成為過眼雲煙,不會在你下一世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跡。走吧!好好地度過餘下的人生,不要在死亡來臨之時,留下太多的遺憾。」 張念恩瑟縮了一下,天上的月色和無雙的神情都使她心生恐懼,她終於明白這裡的事情已經超出了普通人所能想像的範圍。 她感覺到有只溫柔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轉過頭,便看見苻宇的雙眸,「聽公主的話,我們走吧!」 她下意識地點頭,也許苻宇是對的,由始至終,她都應該服從無雙的安排。兩人一躍上馬,打馬而去。 無雙目前著他們遠去,心裡默祝,就算世上的一切都令人不滿,也要努力地存活下去,生命並非是一種享受,而是責任,活著並非是一種幸福,而是痛苦,但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那就是存在的意義。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節 黑雲悄然而至,遮住了紅色的月光,天地就黯淡了下去。黑衣的破邪似隨著這黑暗來的,或者黑暗本身就是破邪的延伸。 他越來越適應黑暗,越來越在黑暗之中揮灑自如。當他隱身在黑暗之中時,就像是一滴水忽然溶入了大海,再難分辨出哪裡是他哪裡是黑暗。 他的神情也益發兇殘,卻奇異的在兇殘之中帶著一絲落寞。活著的生靈都不快樂嗎?無雙忽然想起佛陀曾說過的話,一切皆苦,於此一刻,她深刻地體會到了佛陀悟道時悲傷的心情。真是一切皆苦的。 他的目光落在尋香的身上,臉上便露出嘲諷的笑,「你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尋香笑笑,「不錯,我本已經不是你的對手,現在更加不能與你相抗。」 破邪殘忍的微笑著:「照道理說,我不應該傷害一個受傷的人。但我卻無法忘記你曾經對紫羽做過的一切,因而我已經不把你算做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半神,在我的眼中,你沒有被稱做人或者半神的資格。所以就算你已經受傷,無力反抗,我卻仍然要將我所計劃好的報復一一加諸在你的身上。」 尋香淡然一笑,他到了生死關頭,神情卻仍然如此驕傲。他殺別人的時候,臉上帶著輕描淡寫的笑容,被別人殺的時候,臉上的笑臉也一點沒有改變。 破邪冷冷地注視著他臉上的笑容,真討厭,難道不覺得害怕嗎?「你永遠都是這樣嗎?你總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神,主宰著別人的生死,你可曾想到有一天你會落入別人的手中?」 尋香搖了搖頭,「你錯了,我從來不曾把我自己當成神,在我的心裡只有一個神。」 破邪仰天長笑:「你的心中也會有神嗎?我還以為你驕傲地不承認任何神的存在。」 尋香淒然一笑,「我的神永遠都在那裡,無論他流落到何方,變成什麼樣子,他在我心裡的地位從來沒有改變過。」 破邪怔了怔,他眼中的厭惡與痛恨之色便更加深切,我心裡也有一位女神,卻這樣被你催毀了。 他的臉上卻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我一直在想像著這一天,我終於可以報仇的日子,我相信總是會到來的。我聽說人類是最兇殘和聰明的動物,發明創造了許多可怕的刑罰,我便進入了各國的宮廷,向他們學習。果然被我學到了集八部眾及所有的神的智慧都無法想像的酷刑,我一直設想著應該用哪一種來對付你,實在是難以取捨。」 他此時的笑容是如此動人,不像是在說如何對付一個人,倒像是和顏悅心地關心一個人。「有一種刑罰叫做剝皮,從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膚分成兩半,然後再慢慢地用刀把肉和皮膚分開,象蝴蝶展翅一樣地剝開。多美麗的刑罰,最適合用在美麗的女子身上,最不適合用於醜陋的胖子身上,據說他們身上的胖肉會使剝皮的過程變得很噁心。」 無雙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她自幼生活在宮廷之中,雖然不曾親見,卻也知道一些秘密傳承的酷刑,施刑之人,代代相傳,因為刑罰的本身是個手藝活,如果沒有經過師傅教導,是很難將刑罰完好地施展出來。 「據說這種剝皮還有另一個作法,就是將人埋在土中,只留頭在外面,然後在頭頂上開一個小孔,將水銀從小孔中灌進去。土中的人便會不停地扭動,直到身體活生生地跳出來,只剩下一張皮還留在土裡。」 「除此之外,還有腰斬,這種刑罰將人從腰中間斬開,上半段的人卻不會立刻死去,還會在地上爬行。車裂,用五匹馬拉住犯人的四肢和頭部,五馬向五個方向跑去,將犯人拉得四分五裂。俱五刑,將人割手挖眼割耳,將頭割下來,身體再分成三段。烹煮,將人活生生地放入大甕之中,慢慢地煮熟,像是人經常對許多動物做的事情一樣。刖刑,將人的膝蓋斬下來,卻讓他活著,一生都不能走路。活埋,顧名思義,將人活生生地埋在土中,據說有些人被埋了三天還不曾死去。棍刑,不要以為是用亂棍將人打死,而是用棍子插入人的嘴和肛門,整個插進去,直到腸穿肚爛而死。梳洗,並非是早上梳頭洗臉,而是用鐵刷子刷人的皮肉,皮膚先被刷下來,肉再被刷下來,直刷到骨頭露出來,被刷的人也未必會死。」 他一口氣說了若干種刑罰,而且不厭其煩地一一進行解釋,無雙只覺得汗毛直豎,這些刑罰,光聽聽就已經恐怖之極,卻有人在施行,有人在承受。 「人類多可怕,比魔鬼和野獸更加兇殘,這樣的人類,八部眾居然還要保護他們。野獸只為了生存而殺人,人類卻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自相殘殺。」破邪忽然大發感慨。 無雙的心裡一動,人類果然如此不堪,建立一個新的世界是否是正確的呢? 她一時有些失神,若真是如此,岑昏的理想,岑昏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我想來想去,覺得這些刑罰都不合適,我還是比較喜歡淩遲這種刑罰。慢慢地用刀去割,一直割下去,經驗老到的人至少可以割上三天三夜。」 尋香笑笑,「你想用這種方法殺死我?」 破邪也笑笑:「若是你願意跪下來求我,或者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兩人默然相視,尋香展顏一笑:「我也想試試,看我會否無法忍受痛苦開口求你。」 無雙的心莫名地一沉,兩個人都是瘋子嗎?一個願打一個便願挨。 破邪仰天長笑,「好!果然不愧是尋香。」他伸出手,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條繩索。 尋香微笑道:「你還需要綁起我嗎?難道你怕我逃走?」 破邪搖了搖頭,「我當然不是怕你逃走,我只是怕割你的時候,萬一你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讓我不小心割得重了,你死得太快,那就不妙了。」 無雙皺眉道:「若是你要殺他,何不一劍便殺死他,又何必如此折磨他?」 破邪臉上現出一抹淒然的笑意,「你又怎麼會明白我對他的痛恨,你怎麼能夠明白當我親眼看著我的孩子被人從母親的腹中拿出來的心情。若是我不能讓他死三天三夜,我又如何對得起紫羽?」 無雙呆了呆,默然不語。報復是永無止境的,苦心積慮報仇的人又怎麼能輕易地饒過落在自己手中的仇人。但這個人真地是破邪嗎?若是紫羽還活著,她是否願意看見因仇恨而甘心與岑昏合為一體的破邪? 她覺得接下來的事情不該是發生在半神之間,她宛如在看一出最恐怖的戲劇,臺上的伶人盡責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心一意地投入,使血腥與殘忍成為可怕的藝術。 破邪在綁起尋香時並沒有使用任何神通,他如同一個普通人類一樣,用繩索將尋香緊緊地束縛住。她不明白尋香為何全不反抗,他確實受了重傷,但真地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她心裡有可怕的感覺,尋香反復地讓她經受悲傷,反復讓她感覺到世間的可怕,是為了喚醒她沉埋已久的記憶。直到現在,尋香不惜讓她親眼目睹一場淩遲的全過程,被淩遲的人就是他本人,也無非是為了喚起她的記憶。 破邪使用的小刀想必是來自人類的淩遲行刑者。刀小而鋒利,用這樣的刀可以輕易地切開人的皮肉,但卻不會刺得太深。 他在切第一刀時,無雙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因為這一刀很淺,淺淺地在皮肉上劃出一個小小的血槽。鮮血迫不及待地湧了出來,似乎是嫌主人體內太擁擠,想要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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