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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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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衣也不生氣,無奈地笑笑:「就算你象梁兄,又能如何?你是一個人,而我是妖。我是不會老的,但你卻會生老病死。我仍然要看著你慢慢地老了,然後死去,我仍然要再一次經受失去你的痛苦。而且,你到底是不是梁兄,根本就無人知道,我不想把你當成一個替身,因為我這一生只能愛梁兄一個人,不會再愛他人。」 謝靈運有些洩氣地道:「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再來見我?」 蝶衣默然,為何再來見他,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在你死以前再見你一面。」 「我們都會死嗎?」 「是的。你的朋友不是已經在死去嗎?」 「為什麼會這樣?」 「當你們跨入那個花園的時候,心智逐漸被園中的花香所控制,正在慢慢地變瘋狂。」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不怕我告訴他們嗎?」 蝶衣淡然一笑:「就算你告訴他們也沒用,沒有人可以逃出乾闥婆城,只要進來的人,都不可能走出去。」她頓了一下,「除非是主人要放你出去。」 兩人相對無語,謝靈運忽道:「若是我就要死了,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情。」 蝶衣道:「什麼事?」 謝靈運道:「在我死前,我想與你成親。」 蝶衣呆了呆,「你說什麼?」 謝靈運笑笑,「你不是說想與梁處仁一起出走,但他卻不敢接受,這一定是你一生最遺憾的事吧?」 蝶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我一直希望能夠成為梁兄的親娘,可是我死前唯一一次穿新嫁衣卻是為了嫁到馬家去。」 謝靈運道:「那麼你就把我當成你的梁兄,我想在死前能夠與你成親,讓你不再有遺憾。」 蝶衣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謝靈運淡然一笑,「你問我為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人們做事情未必要有原因,有時想做就做了。」 他抓住蝶衣的手:「我是一定會死的,你就當幫幫我,讓我在死以前,與你成親吧!」 蝶衣默然不語,半晌才道:「好吧!那我們就成親吧!」 她伸出手,五隻纖纖的手指上發出五彩光芒,光芒穿透了濃霧,似乎正在召喚什麼。過不多久,許多彩蝶從霧中飛了過來,落在地上,幻化成男男女女的各色人等。他們一現出身形,都臉帶微笑,向著兩人賀喜:「恭喜姑娘、姑爺,請姑爺趕快換喜服。」 蝶衣身形輕轉,身上已經穿著大紅的喜服,周圍的環境也忽然改變了,謝靈運儼然處身在一個喜堂之中。 兩個小廝手捧大紅的喜服,給謝靈運穿著完畢,有幾個人拿著樂器正在吹吹打打。 兩名喜氣洋洋的小繯扶著蝶衣走過來,「請姑娘姑爺拜了天地,入洞房吧!」 蝶衣手中拿著卻扇,遮著半邊面容,似羞似笑,當真是面若芙蓉,腰若流素。謝靈運一眼看見她,便有些呆了。他素知蝶衣是美麗的,但想不到她穿起喜服時竟會美成這個樣子。 他怔怔地看著蝶衣,一時忘了如何是好。 一名小繯掩著嘴笑:「姑爺只顧著看姑娘了,怕要誤了吉時。」 謝靈運忙收斂起心神,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一個年老的喜娘高聲唱道:「一拜天!」兩人向著天行了一禮。 「二拜地!」兩人又向著地行了一禮。 那喜娘正想唱「夫妻對拜。」 忽見一道黃色的光芒閃過,喜娘大驚,只覺那黃光耀眼,好似一直穿過了她的身體一般。她慘呼了一聲,被那黃光擊中,落在地上,即刻現出了蛺蝶的原形來。 只聽一人大喝一聲:「妖怪,你果然在這裡。」 明亮歡樂的喜堂一下子消失不見,謝靈運又自身在陰暗潮濕的濃霧之中。他一驚,回頭看時,見抱朴子正義凜然地站在他的身後,身後還跟著抱樸九子。 身邊的人們驀然化成無數彩蝶,四散飛了開去。 蝶衣苦笑道:「看來我真地無緣與你成親。」 謝靈運心頭一熱,「不,無論如何,我都要娶你為妻。」 他向著抱朴子一鞠,「請道長手下留情,讓我與蝶衣拜完天地,成為正式的夫妻。」 抱樸子喝道:「你可知她是妖怪?」 謝靈運點頭:「在下早就知曉。」 抱樸子道:「你明知她是妖怪,還要與她成親?人與妖是不可能結合的,你若與她成親,她必會吸你精氣,害你性命。」 謝靈運淡然一笑:「我只想娶她為妻,就算她與我成親後,立刻便會將我吃掉,我也不會後悔。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情,請道長不要多管。」 抱樸子怒道:「真是冥頑不靈。無論如何,你是一個知書識理的公子,你可曾聽說過人與獸成親?」 謝靈運呆了呆,「這又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抱樸子道:「如何不能相提並論?她本就是一個蝶妖,雖然生地美麗,到底也不過是一個獸類。你與她成親,和與豬與狗成親有何不同?」 謝靈運被他問得啞口無言,雖然抱樸子說得不錯,他也根本無法反駁,但他仍然固執地道:「就算她是豬是狗,只要我愛她,我就要與她成親,這又與道長有何相干?」 抱樸子冷笑道:「世人多愚,耳迷於五聲,眼迷於五色,鼻迷於百味,身迷於欲念,而心則迷於情愛。修道人的責任就是解救世上沉迷的人們。」 他戟指指向蝶衣:「妖怪,五十年前,我為了降服你,受了重傷,使我不得不龜息五十年。今日不僅是為了人間降妖,也是一雪前仇的時候了。」 他手中多了一道靈符,叱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靈符上黃光閃耀,如同千萬道利箭,向蝶衣襲去。 蝶衣心驚膽寒,她的周身皆被黃光所罩,連一絲退路都不曾留下。五十年前,她便險些死于這道符之下,恐懼早便深藏在心底,現在又見靈符,只覺得符上的千萬光芒,是無論如何無法逃脫的。 光芒已經射到眼前,忽見謝靈運橫身在她之前,硬生生地擋住了黃光。 黃光皆入他的體內,他身子晃了晃,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抱樸九子大驚,連忙沖上前扶住他,「謝兄,你這是何苦?若不是師祖及時收回了法力,你早就死了。」 謝靈運笑笑:「眾位道長要降妖除魔,謝某不過是一介書生,如何能夠阻攔得了,只求各位手下留情,讓我先與蝶衣成了親。我並不是求各位放過蝶衣,我只是想先與她成親,了卻了她的心願。」 抱樸九子呆了呆,「這女妖立即就會死了,成不成親又有何干?」 謝靈運淡然一笑:「諸位是出家之人,又如何能明白人間情愛?情在你們眼中,也許不過是禍害人類的厭物,但於某些人,卻是活在這個世上的唯一理由。你們可試過,五十年來,都有一個女子對自己不離不棄的相愛?世上的夫妻很多,但大多在剛剛結婚之時,相親相愛,時日久了,便生出背叛之心。又或者是年老色衰,男子便會戀上其她的女子。而女子雖然多能從一而終,但如果自己的丈夫死了,卻又有幾人能夠耐得住寂寞,不另嫁他人?她雖是一個妖怪,五十年來,卻從未背棄過那位梁先生。這種情操,就算是人類的女子中又可以找到幾個?我只想與她成親,拜完天地後,她便是我妻子,到時要殺要剮任憑道長們處治。不過我也不會獨活,無論生或是死,我都會和她在一起。」 抱樸九子面面相覷,道前首先忍不住了,跪下道:「請師祖成全他們吧!」 另八子亦隨著道前跪了下來。 抱樸子怒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道前道:「雖然我不懂他們說什麼。可是我娘親死了以後,不過三個月的時候,爹爹就娶了二房。二娘容不得我,才把我送到道觀裡。娘生得美麗,生前的時候,很得爹爹寵愛。但才剛剛死,屍骨未寒,爹爹就忙不迭地另娶他人。若是娘地下有知,只怕也會心寒。這個妖怪,五十年都一直思念她的丈夫,真地比人強得多了。」 抱樸子一怔,「你是個小孩子,懂得什麼。」 道前還要再說,道臨卻截住他的話,道:「師祖何不讓他們兩個先拜完天地,然後再殺這妖怪不遲。這樣做,不過是彰顯一下我道的慈悲之心,與斬妖除魔全無衝突。」 抱樸子想了想,道:「既然你這樣說,就依了你。不過拜了天地之後,你們再也不可以阻止我殺她。」 道前呆了呆,心道師祖為何這樣固執。見道臨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敢再說話。他卻不知道臨心想,等他們拜了天地,已經是夫妻了,若是師祖再要殺蝶衣,謝靈運必然會不要性命地阻攔。修道之人是絕不可以殺害人命,師祖無奈之下,自然只有放了蝶衣。 謝靈運勉強行了一禮,道:「多謝道長。」他受傷甚重,若沒人扶著,連站也站不住。 他望向蝶衣,微笑道:「我們終於可以將禮行完。」 蝶衣的眼中已經滿是淚水,但她卻努力忍耐,不使眼淚流出來,亦笑著說:「我等了五十年,都是在等這一天。」 兩人剛才已經拜了兩拜,只剩下夫妻對拜了。 喜娘已經不見,道臨便權充喜官,高喝道:「夫妻對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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