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蘭因·璧月 | 上頁 下頁 |
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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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蘭七端著杯,卻叮叮的響個不停。抬起左手按住不住抖動的右手,喃喃道:「我一定是因為太高興了。」 卻不止右手在抖,左手也在抖,無法抑止的抖動著,砰!杯終於摔落在地,瞬即四分五裂。 蘭七看著地上碎裂的茶杯,驀地覺得心頭一痛,仿佛那一下摔裂的是自己的心。 怎麼回事?蘭七按住胸口。這樣的感覺……仿佛是多年前,知道哥哥永遠也不會回來時那一刻的感覺。 「怎麼回事?」蘭七喃喃問著,畏冷似的抱住身子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不對……不對……那假仙那麼喜歡騙人,我得親自娶確認才是……」 口裡如此說著,人卻怎麼也動不了。 「假仙……我……要去……」伸手撿一塊碎瓷緊緊握於掌心,血瞬即滲出,卻借著那痛讓腦子清醒,再使勁搖搖腦袋,搖去腦中所有的紛雜,環視四周,尋找著殿門…… 忽然,她猛地起身,瞅向窗門,厲聲喝道:「出來!」 然後,窗門打開,便見明二公子優雅從容的飛身飄落。 「你!」蘭七碧眸中刹那間閃現耀目光華,但轉眼間,她冷下了臉,「你這假仙怎麼還不死!」 明二卻不以為忤,只是笑看著她,道,「明白了?」 「哼!」蘭七冷哼一聲。 「你也終於明白了。」明二公子的儀容神色此刻切實無比的雅逸安寧,一雙眸子從未有過的清透空明,緩緩的笑道,「我們都不能殺死對方。」 蘭七聞言眼光一閃,然後咬牙一字一頓的吐出:「誰說不可以。」話未完,人已欺近,手中手中玉扇抵上了明二的頸脖,「本少親自動手!」 「哦?」明二垂眸看她一眼,不動,笑容恬靜神色淡定。 頸上慢慢滲出血來,順著扇骨流下。扇柄上也染有鮮血,那是蘭七剛才握著碎瓷而流出的血。 扇骨上的血汩汩而下,在扇面上劃下縷縷豔痕,最終於扇柄上的血相融,再一滴一滴落於地上。 蘭七握著玉扇的手越握越緊,碧眸中卻已萬千思緒轉瞬而過。 血流得更多,再地上漾開一朵綺豔得朱花。 明二抬手,握住了蘭七握扇得手,握住了那一手溫熱得血,指尖撫摸這那手背上凹凸不平得疤,目光鎖住那雙盈潤如浸水碧玉般得眸子,道:「其實,那一日沒有放手便明白了。」 蘭七聞言一呆,怔怔得望著他。 片刻後,她手一收,道:「該死得!」碧眸恨恨得盯著明二,「該千刀萬剮得假仙!」 「彼此彼此。」明二神色間一派謫仙得出塵雅逸,無絲毫不快之意。 彼此盯視著,久久不語,眼中神色變幻,似是憤,似是恨,又似是無可奈何得認命。 也許,還有一絲誰也不會承認也沒有發現的竊喜。 「唉!」良久後,蘭七終只得重重歎一口氣,「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哪裡知道。」明二收起笑,搖頭,「我也不想,可惜……」眼眸看著蘭七,「似乎都由不得我們自己左右,這算不算是天命?」 「唉!算了。」蘭七任命似的坐下。 明二又笑了,道:「知道麼,剛才我聽到了一些話,然後心裡有些不舒服。」 「所以也要弄得我不舒服。」蘭七碧眸睥著他嗤一聲。 明二笑著默認了,然後又道了一句:「現在我倒是挺舒服的了。」說完後身子一晃,一陣暈眩襲來,令得他趕忙扶住了桌子,這刻蘭七才發現他背上大片的嫣紅。 「你這該死的假仙!」蘭七怒叱一聲,刻心頭慌亂卻是無比真實的確認著剛才的認知。令她再無從否認於反悔。 「呵呵……」明二笑笑。謫仙的臉上終於冒出冷汗,折損了幾分仙容,只是神色間依是悠然,甚至是有些高興的。 門外,給蘭七送藥來了鳳裔悄悄離開。 蘭七寒氣化去後又在北闕宮裡多住了幾天,因為明二的傷。 那是,已是年尾了。 於是,皇朝眾俠未能在過年前離開東溟。 北闕宮裡,明二與鳳裔曾有過一段對話。 那一日,明二醒來後,便見鳳裔在為他上藥。上完藥後,鳳裔也沒有離去,站在窗前許久,窗外碧空如洗絮雲飄遊。 明二倚在床頭,看他良久之後,似有些漫不經心的道:「這麼多年,她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著一個答案,而你……似乎沒有說的打算,令我都有些奇怪了。」 床前鳳裔身子一震,卻未說話。 明二也不急,靜靜的等待。 終於鳳裔開口:「昨日,你能以自傷得一份認知,便該明白了。」 明二聞言心頭一跳,奇異得望向鳳裔。 「況且……」鳳裔目光悵悵得望著天際浮雲,「那日她醒來後,對我說得第一句話是『此生永不相見,你我想忘江湖』有這句話,又何必再說。我為何離去,她或許知道,或許永遠不知道。可無論哪樣,就如此結果罷,我永遠都不需再說。」 明二看著他,看了許久,最後淡去驚異得神色,也不知是佩服還是譏誚的笑笑。 「你認為你如此做是最好?」 鳳裔黯然不語。 「你恨欣賞寧朗吧?」明二眸子看著窗邊的背影,「可當年若你不離開,或許她也是一個寧朗。今日的『碧妖』可說是你一手造就。」 窗邊的身影又是一顫。 明二看著,空蒙的眸子裡深深的空空的。「若是可以選擇,是呵你一生相伴終生為乞,還是如今的孤身一人風光尊榮,我想當年的她,一定選和你一起,便是凍死餓死被人打死,她也選和你在一起,她甘之如飴。」 鳳裔面向窗外的臉上那一層漠然終現裂紋,刻骨烙心的痛一絲一縷的慢慢浮印。 良久之後,鳳裔才開口:「二公子知道了吧?」 「嗯?」 「二公子一定也查過我與音音的身世吧。」鳳裔緩緩轉身面對他,「既然你知曉那一段往事,那自該清楚一切悲難的開端。」 明二默認。 鳳裔重又轉身望著窗外,不讓明二窺得他一絲一毫得情緒。 「我與音音……從娘肚中開始,便彼此相守相伴,我們沒有別人,牽絆得太深,而能無視罪孽,能一生做到不悔不怨得太少太少。所以……我與音音……這樣就可以了。至少,她知道我在霧山一生安然,我知道她於江湖呼風喚雨,或許這算不得最好。可是……」他頓了頓,然後轉回頭看著明二,黑漆漆得藏著無盡痛苦得眸子中閃著一絲脆弱得亮芒,「不是出現了一個你嗎?而且還有寧朗。日子過去久了,她終有一天會淡忘了以往,畢竟,往後她還有未知得數十年歲月。」 明二訝然,看著他,一時未能言語。 鳳裔走回床邊,在離得很近得地方看著他,似乎妖看透他這個人,一直看到他的心裡去。良久後,他道:「你於她,相守相伴又相鬥相忌,也算世間少有。若有一日,你們能去了這份相鬥相忌,或許就是『白風黑息』那樣的神仙眷侶。」 明二聞言失笑,那笑含著淡淡的嘲意,卻不似對著鳳裔,仿佛是對著自己。他抬眸迎視鳳裔那雙漆黑如淵的眼睛,他的眼中那一刻退去了迷霧,將那一雙無情的眼睛呈現於鳳裔眼前。 「我與她是一樣的人,所以我知道,我們這樣的人,一生都不能擁有常人所能擁有的一切簡單的東西。我們……雖有牽絆,但一生最好也不過相伴相鬥。」 鳳裔聞言卻搖頭,伸手從懷中取過一樣東西放於他手中,在明二的驚異中,合上了他的手,道:「你與她還有未知的數十年,又許多的可能。」他轉身,抬步離開,門開啟時,淡淡幽幽的飄落一句,「而我與她……皇朝歸去後,我與她永不相見,這一生,許是想忘,許是想念。」 房中,明二怔怔握著手中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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