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蘭因·璧月 | 上頁 下頁
一九〇


  明二聞言依是一派和氣溫雅,道:「寧朗是這世間的異數。」一邊說一邊看著她,唇邊的笑便有些顯得別有意味,「糾纏久了,或許他就成了你的劫數。」

  「呵……」蘭七失笑,卻是一片空無與淡漠,「所謂真心,所謂善意,所謂承諾,所謂姻緣,所謂恩愛,所謂子胤……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本少都不需要。所以……不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哦?」明二依只是笑笑。忽然想起,那日山洞裡蘭七說的那句話:我們都是只有自己的人,都是孤身一人。心中一動,默然了半晌,才緩慢輕淡的開口道:「我們……算是如敵似友,而日後,必也是相爭相抗,若就這樣過得幾十年,到你我都垂垂老矣,你說這樣,是不是也算是一種不變,一種永遠?」這樣算不算也是一種相守相伴?這樣……是不是就不算是孤身一人,這樣……也就不會那麼寂寞了吧?

  「嗯?」蘭七凝眸看他。

  明二雅笑相迎。

  對視良久。

  蘭七道:「你不許搶本少的『蘭因璧月』!」

  「為什麼是你的?」明二不解。

  「因為本少看中了。」蘭七一副理所當然的橫樣。

  「可惜在下也很喜歡。」明二公子道。

  「哼,那本少連你的命一起拿!」蘭七少專橫的道。

  「也可能是你與『蘭因璧月』一起到我之手。」明二公子也不是泛泛之輩

  「走著瞧。」蘭七抬起下巴。

  「拭目以待。」明二長眉揚起。

  「只不過……」蘭七又苦惱起來,「你的秋美人那麼聰明懂事,寧朗這傻小子卻是個死心眼。唉!本少難得善良一回,難道這善心反要害人不成。」

  「這不過你自作自受罷。」明二公子看看天色,起身,決定不陪她吹冷風了。

  「喂,不許走!」蘭七手一伸扯住了明二胳膊,「本少不好受,你怎麼可以輕鬆舒服!」

  明二公子眉頭挑起,無比疑惑的看著蘭七,「這種事我為什麼要陪你?」

  「因為……」蘭七碧眸一轉,然後綻開一抹妖邪的笑容,整個人也靠向了明二,嬌嬌軟軟的喚道,「明郎,難道你忘了咱們那一番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了嗎?你怎可如此無情呢。」

  明二看著那緩緩偎近的一泓春色,莫名的心神一恍,然後也綻開一抹素雅如蓮的微笑,伸手,攬住蘭七的腰,柔聲道:「你我這樣到寧朗面前走一遭,你便什麼煩惱都不會有了。」

  「呃?」蘭七眨眼。鼻端聞著一縷淡淡的青荷香氣,和著一股溫熱的氣息籠近,到此刻才發現與明二靠得多近,那張溫雅如玉的俊容就在眼前,空濛的眸子似含著無比溫柔的深情看著自己,唇邊一抹淡煙似的笑。驀地,心神一慌,腦中有什麼跳閃而出,頃刻間便擾了一頭亂緒,頓時,如被踩著尾巴的貓一般驚跳起來,卻忘了在樹上,整個人便摔了下去,幸好蘭七少功夫了得,慌忙中抬掌一拍樹幹,身子借力一緩,再一跳,人總算平安落地。

  明二輕飄飄飛落,似乎有些奇怪的看著蘭七,「七少怎麼啦?」

  「假仙就會些陰人的招!」蘭七唾一聲,只覺得耳根發熱,腳下一掠,再次落荒而逃。

  身後,明二看著蘭七的背影,臉上再次浮起別有深意的微笑。

  「蘭七少竟然也會這樣麼。」輕輕一笑,悠然踱步走出密林。

  相爭相伴?與這個人?

  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麼。

  那天晚上,明二公子聽到了一個的故事。

  揮退房中暗影後,二公子久久坐于房中,獨對殘燭。

  「寧朗,你幹麼哭?」宇文洛找寧朗找了半天,沒想到他卻一個人坐在草坡上哭,看他一臉的傷痛,不由擔心了,「出了什麼事嗎?你幹麼哭得這麼傷心?」

  「音音……」寧朗只吐出這兩字。

  「啊!你終於能叫七少的名字了!」宇文洛驚奇的發現,「可你為什麼哭?」

  「她……」寧朗哽咽一聲,抬手擦去眼淚,「原來以前有那麼多難過的事。」

  「他?」宇文洛眼珠一轉,「七少?以前?」馬上掏出懷中的紙筆,眼睛亮閃閃的看住寧朗,「以前有些什麼事?七少都告訴你了嗎?那你快跟我說說,他爹到底是蘭家的哪一位?他娘又是誰?他是怎麼當上蘭家家主的?蘭家子孫近些年大片凋零,真的都是被他殺害了嗎……」

  這一連串問題把寧朗問住了,愣愣的看著興頭十足的宇文洛,半天說不出話來,當然也就止了哽咽之聲。

  「啊,不急不急,你慢慢的一個一個的告訴我。」宇文洛小心翼翼的安撫著他,就怕他一慌神全都忘記了。

  寧朗嘴唇動了動。

  宇文洛拉長了耳朵,全神貫注的盯著他。3

  「她說不可以告訴別人。」寧朗說。

  「什麼?!」宇文洛尖叫一聲。

  「七少說過不可以再和第二個人說。」甯朗清楚明白的道。

  宇文洛瞪大了眼睛,死死看住寧朗。

  「七少說我是最後一個聽那個故事的人,所以不可以再和別人說。」甯朗再次重申。

  宇文洛張嘴,尖尖的虎牙冒出來,恨不能去咬寧朗一口,但轉眼換上了一副笑臉。

  「甯朗,好義弟,你和哥哥我說說沒關係啦,我就聽著,絕不再和第二個人說,我保證。」

  寧朗搖頭,「你記在紙上,以後一定會有人知道的。而且我答應了她,我就一定要做到。」

  宇文洛咬牙,抓拳,惡狠狠的看著寧朗,「說不說?」

  「不說。」寧朗依舊搖頭

  宇文洛眼珠轉了轉,在寧朗身邊坐下,放軟了語氣,哀求道:「寧朗,你就告訴我嘛,你要是不告訴我,今晚上,不,是以後所有晚上我都會睡不著的。」

  「不行。」寧朗堅定的搖頭。

  「寧朗……」

  「不說。」

  「寧朗……」

  「不行。」

  ……

  無論宇文洛如何的問如何的威逼利誘,寧朗都遵守對蘭七的諾言,沒有告訴他。而終其一生,他也真的再無告訴第二人知曉。

  那一日,他若將全部實情告訴了宇文洛,以宇文洛的機敏,定會看出蘭七的用心,自然也就能給他良言。只是他沒有說,他也沒能看出蘭七的真意,而蘭七未盡之話卻因那一刻的對於擺在她面前的那份真心的畏懼而終止。等到甯朗終於明白過來時,卻已是多年之後,那時已一切皆晚。

  日子一天天過去,眾俠的傷也一天天的好。

  明二公子每天看書吹笛或與前來拜訪的大俠們聊幾件江湖常事,甚是悠閒。

  蘭七少每天吃飯睡覺之餘便戲耍調侃一下穀裡的大俠們,甚是自在有趣。

  宇文洛每天各小屋拜訪著記錄著,甚是忙碌。

  甯朗每天養傷練武再加探望一下蘭七和她說說話,甚是滿足。

  宋亙、謝沫卻被梅鴻冥、花清和抓住了過招,每日裡忙著躲閃桃落門的暗器,硬接花家的「百花齊放」的掌力,甚是辛苦。

  花扶疏、秋橫波等眾女俠練功之余也沒忘記談論著穀裡的眾年輕少俠,又或是話話女兒家心事,甚是愜意。

  而隨輕塵與隨教的人則甚少出門,想當然的,穀裡也沒人會去打擾他們。

  等到眾俠的傷都痊癒,日子也到了十二月八日。

  那一日,山谷裡分外安靜,連最愛竄門叫嚷著的宇文洛都閉門不出,練功調息,養足精神。夜裡,眾俠用過晚餐後,一個個取過兵器擦得雪亮,然後早早睡下。

  第二日,十二月九日,卯時,皇朝眾俠由山谷出發,一路向北。

  巳時,眾俠抵東溟北闕南峰。

  南峰依然挺拔高聳,峰下樹木依舊,石屋盤踞,看不到一絲異常,也聞不到一絲血腥味。

  曾經有過的慘烈廝殺,曾經逝去的數百性命,並沒能在這裡留下任何痕跡。

  南峰腳下,眾俠肅立,準備迎接即將來臨的未可知的局面,又或是更勝以往的廝殺。

  前方重重石門打開,東溟高手兩旁侍立,那是迎客的姿態。

  「走吧。」明二袍袖一揮,施然踏上石階。

  「這一次,雲無涯倒是懂得待客之道了。」蘭七敲敲玉扇,與他並肩而行。

  身後眾俠緊隨。

  那一日,夜晚,不曾好好看清,此刻,朗朗冬日之下,才看清這盤旋峰底的石屋群。

  皆是依山勢而築,屋宇簡樸大氣,一層一層築立,又顯複雜深邃,一道直通頂峰的石階在重重石門後曲折延伸。

  而當眾俠通過之後,石門又一重重關閉,持刀而立的東溟高手,個個神色凜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